他的微笑是假的 第99章 甜蜜的毒雾

破三轮像条被抽了脊梁的老狗，喘着粗气停在老城区一条狭窄的背街。空气里弥漫着隔夜馊水、廉价香精和某种劣质消毒液混合的怪味。“转角遇到茶”的霓虹招牌在晨雾里蔫头耷脑地亮着，粉色光芒透过蒙尘的玻璃门，映出里面几个模糊的人影。周默推门进去，廉价电子门铃发出一串走调的“叮咚”，甜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店里弥漫着浓郁的、工业化生产的奶茶香精味。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挤在角落的卡座里刷手机，一个外卖员靠在柜台边等单，手指不耐烦地敲着台面。唯一忙碌的是操作台后一个穿着粉色围裙的女孩，背对着门口，正用力摇晃着一个不锈钢雪克杯，动作带着一股沉默的狠劲。她个子不高，扎着简单的马尾，露出的后颈线条有些紧绷。

周默的目光快速扫过。粉色围裙，哑女。就是她。他走到柜台前，刻意压低声音：“一杯珍珠奶茶，汤圆要三分糖。”

摇晃雪克杯的动作猛地顿住。女孩没回头，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几秒钟后，她才缓缓转过身。

一张很年轻的脸，甚至有些稚气未脱，但那双眼睛却像两口深井，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直直地看着周默。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店铺最里面那个被巨大绿植遮挡、光线昏暗的卡座。

老K和陈小乐也跟了进来，三人沉默地挤进那个角落卡座。陈小乐把装着汤圆的小铁盒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铁皮。老K则警惕地透过绿植缝隙观察着店内外，布满老茧的手始终没离开外套口袋——那里揣着那块要命的红光碎片和取样袋。

哑女很快端来三杯最便宜的柠檬水，放在桌上。她没看任何人，只是将一个叠成小方块的、沾着水渍的纸巾，轻轻压在周默的柠檬水杯下。然后，她转身回到操作台，继续用力摇晃着雪克杯，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周默不动声色地拿起纸巾展开。里面没有字，只有用油性笔潦草画着的一个简单路线图：从奶茶店后门出去，左转，穿过两条小巷，尽头是一扇刷着蓝漆的铁门，旁边画了个钥匙符号。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等天黑。秦在。碎片藏好。别信任何人。】

秦在？秦瞳真的还活着！而且就在蓝门后！周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混杂着希望和巨大不安的激流冲撞着胸腔。他将纸巾攥紧，塞进裤袋，对老K和小乐使了个眼色。三人沉默地喝着那杯酸涩的柠檬水，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时间在甜腻的香精味和雪克杯单调的撞击声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由灰白转向昏黄。学生和外卖员陆续离开，店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和那个仿佛永远在摇晃雪克杯的哑女。操作台后巨大的奶茶桶和自动封口机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伫立，像一排排冰冷的金属士兵。

就在天色彻底暗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时——

“嗡…滋啦……”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电流不稳的杂音，从操作台那边传来。声音短促，立刻消失。

周默猛地抬头。哑女摇晃雪克杯的动作停住了。她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什么，平静无波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警觉？

还没等周默细想，“叮咚！” 那走调的电子门铃又响了。一个穿着蓝色蜂巢工装、背着工具包的技术员推门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例行设备维护，打扰一下。”技术员的声音温和，目光却像探照灯般迅速扫过店里每一个角落，尤其在周默他们这个昏暗的卡座停留了一瞬。他的视线掠过老K鼓囊囊的外套口袋时，瞳孔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哑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指了指操作台后面的设备间。

技术员熟门熟路地绕进去，门“咔哒”一声关上。里面立刻传来工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老K的神经瞬间绷紧，手已经按在了口袋里的水管上。陈小乐也坐直了身体，眼神警惕。周默按住老K的手臂，示意他冷静。蜂巢的维护？太巧了！是追踪碎片能量来的？还是…母巢清除程序的下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设备间里传出的声音很规律，像是真的在检修。哑女恢复了摇晃雪克杯的动作，但频率明显慢了许多。店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突然！

“嗡嗡嗡——咔！”

操作台上一台原本处于待机状态的自动奶茶贩卖机（就是那种塞钱按按钮出奶茶粉和热水的机器），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痉挛般的震动！显示屏上疯狂闪烁起刺眼的红色乱码！

“砰！砰！砰！”

贩卖机顶部几个不起眼的、原本以为是散热孔的小圆孔，毫无征兆地爆开！一股浓稠的、带着诡异甜香和强烈化学刺激气味的粉红色气雾，如同高压锅喷气般，朝着狭窄的店铺空间猛烈喷射出来！

粉雾扩散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瞬间就充满了大半个店铺！

“咳咳！什么鬼东西！”

“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靠近贩卖机的卡座上，一个刚进店还没来得及点单的年轻女孩首当其冲，粉雾喷了她一脸！她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眼睛，泪水混合着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痛苦地蜷缩倒地，剧烈地咳嗽、干呕！

另一个试图往门口跑的中年男人吸入了几口粉雾，没跑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四肢剧烈地抽搐，口吐白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神经毒雾！母巢清除程序第二阶段！

“闭气！捂住口鼻！！”周默嘶声大吼，一把扯下外套捂住口鼻，同时猛地将桌子掀翻！厚重的木质桌面“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暂时挡住了部分汹涌扑来的粉雾！

老K反应更快，在毒雾喷出的瞬间，他已经像头暴怒的犀牛，抓起桌上那杯没喝完的柠檬水，狠狠泼在自己和陈小乐脸上，同时用沾湿的袖子死死捂住口鼻！刺鼻的酸味混合着毒雾的甜香，呛得他眼泪直流，但湿布多少阻隔了部分毒气！

陈小乐被柠檬水泼了一脸，一个激灵，也学样捂住口鼻，但吸入的微量毒雾已经让他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后门！走！”哑女的声音第一次响起！不是说话，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种极其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破碎的气音！她不知何时戴上了口罩，手里竟然抓着一大把从操作台扯下来的、用来封奶茶杯口的塑料薄膜！她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野猫，猛地拉开卡座旁的消防门（那根本不是装饰），一脚将堵门的垃圾桶踹开！

一股冰冷的、带着垃圾腐臭味的夜风瞬间灌入！冲淡了些许甜腻的毒雾！

“快！”周默抓住意识有些模糊的陈小乐，老K紧随其后，三人连滚带爬地冲出后门！

哑女最后一个出来，反手死死关上消防门，并用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粗铁棍别住了门把手！门内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那个蜂巢技术员模糊的怒吼！

门外是一条堆满杂物和垃圾桶的漆黑小巷。哑女没有任何停顿，朝着秦瞳地图指示的方向，拔腿就跑！周默拖着陈小乐，老K断后，三人踉跄着跟上。

小巷里弥漫着恶臭，但此刻这恶臭却成了救命的空气！陈小乐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都带着粉红色的血沫！他吸入的毒雾虽然不多，但显然已经对神经造成了损伤！

“小乐！撑住！”周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咳咳…默哥…我…我没事…”陈小乐的声音虚弱，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奔跑的哑女背影，带着一种执拗的求生欲。

几人刚冲出小巷，拐进另一条稍微宽敞些的后街。前方不远处，一扇刷着蓝漆的铁门在昏暗的路灯下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

“嗡——！”

一阵低沉而强劲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没有任何标志、车窗贴着深色膜的黑色SUV如同幽灵般，猛地从街角冲出，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一个甩尾，精准地横在了小巷出口，彻底堵死了通往蓝门的去路！

车门“砰砰”打开，跳下来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防毒面具、手持短小精悍冲锋枪的彪形大汉！动作迅捷，训练有素，枪口瞬间抬起，冰冷的红外瞄准点如同毒蛇的红信，死死锁定在刚刚冲出小巷、暴露在空旷后街上的周默四人身上！

蜂巢的清洁队！真正的猎杀者！

“操！”老K怒吼一声，几乎在对方抬枪的瞬间，猛地将手里一直紧攥的那个装着红光碎片的厚实取样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SUV的前挡风玻璃狠狠砸了过去！“尝尝这个！”

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为首的黑衣人反应极快，枪口微调！但目标不是人，而是那个飞来的袋子！

“砰！砰！砰！”

三声短促的点射！

子弹精准地撕裂了厚实的取样袋！

里面的黑色红光碎片暴露在空气中！

就在子弹动能冲击到碎片的刹那！

如同在垃圾场车间里被次声波激活的一幕重现！

碎片内部，一点暗红色的光芒猛地爆亮！

“滋啦——！”

一道比之前更粗、更刺眼的暗红色光束，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之矛，毫无征兆地从碎片中迸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

光束的目标，正是那个开枪击中它的黑衣人！

“呃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红光瞬间洞穿了黑衣人胸前的防弹插板！如同热刀切黄油！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个边缘瞬间碳化、深不见底的焦黑孔洞！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枪无力垂下，防毒面具后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随即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轰然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超越常理的恐怖反击，让另外两个黑衣人和周默他们都惊呆了！

碎片在发出这致命一击后，暗红光芒瞬间熄灭，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掉落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恢复成一块死寂的黑色石头。

“撤！”剩下两个黑衣人显然被这诡异的攻击吓破了胆，对着周默他们方向胡乱扫射了一梭子子弹（子弹大多打在墙壁和杂物上，溅起一串火花），然后毫不犹豫地拖起同伴还在抽搐的尸体，飞快地缩回SUV里。

引擎发出狂暴的嘶吼，黑色SUV如同受惊的野兽，轮胎疯狂摩擦地面，冒起青烟，瞬间倒车，消失在街角的黑暗中。

小巷口，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四人，一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毒雾甜香的残留、垃圾的腐臭，以及…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哑女第一个回神，嘶哑地催促：“走！”她指向那扇近在咫尺的蓝漆铁门。

周默扶着还在咳血的陈小乐，老K捡起地上那块再次变得死寂的红光碎片（入手依旧冰冷），四人跌跌撞撞地冲向蓝门。

哑女在门旁一个不起眼的电表箱里摸出一把钥匙，迅速打开门。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散发着霉味的狭窄楼梯。

“下去！”哑女推了周默一把。

周默扶着陈小乐刚踏下两级台阶，口袋里的旧手机再次震动。他下意识地摸出来看了一眼。

屏幕上，一条新信息：

【清除效率：87.3%。第二阶段完成。微笑 :) 期待最终乐章。】

信息末尾，依旧是那个嘴角弧度透着森然寒意的笑脸符号。

周默猛地回头，看向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狙杀的后街。夜色深沉，城市依旧在运转，远处传来模糊的警笛声。但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无形的毒雾是否还在蔓延？母巢的清除程序，如同冰冷的潮水，正在淹没每一个角落。

他不再犹豫，扶着陈小乐，跟着哑女和老K，迅速隐入楼梯下的黑暗。蓝漆铁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隔绝了外面那个正在被“微笑”吞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