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微笑是假的 第285章 电子坟场

金元宝那颗钛合金门牙在昏暗光线下闪过的冷光，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周默心底漾开冰冷的涟漪。脑波备份仪Nb-7749用一曲荒诞的《小苹果》泄露了自己的坐标——城西废弃的第三自来水厂。这地方，陈正有印象：“九十年代就关了，管道锈穿，设备当废铁论斤卖，荒了快二十年，野狗都不爱去。” 一个完美的、被遗忘的角落，用来藏匿备份灵魂的“电子棺材”。

时间紧迫。张翠芬和秦瞳虽然暂时安全，但蜂巢的报复随时会像毒蛇般噬来。备份仪必须摧毁，里面禁锢的不仅是张姨被篡改的记忆，更是蜂巢操控人心的罪证。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重时，周默、陈正、老K和陈小乐（怀里揣着金元宝）潜入了第三自来水厂。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潮湿霉菌和陈年水垢混合的刺鼻气味。巨大的沉淀池干涸龟裂，如同巨兽空洞的眼窝。锈蚀的管道如同垂死的血管，扭曲攀附在倒塌的厂房骨架上。月光透过破碎的屋顶，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柚子，扫描信号源。”周默对着微型耳麦低语。

林柚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干扰…很强…像是…活的一样！整个厂区都散发着杂乱的电磁噪声…Nb-7749的信号被淹没了…它在…在动？不对…是信号源在变化！不止一个！”

“活的一样？”陈小乐打了个寒颤，把金元宝往怀里紧了紧。小家伙的钛合金门牙在阴影里微微反光。

老K举着一个改装过的电磁场探测仪，屏幕上的波形疯狂跳动，如同垂死挣扎的心电图。“妈的…这地方邪门！所有报废设备残留的微弱电流，像被什么东西串联起来了…形成了…一个混乱的生态？”他踢开脚边一个锈穿的控制箱盖子，里面纠缠的线缆上竟然覆盖着一层滑腻腻、带着金属光泽的深绿色…霉菌？

“这边！”陈正低喝，警用手电的光束刺破前方更浓重的黑暗。那是原本的中央控制室，门半开着，里面隐约传来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嘀…嗒…滋啦…”声，像垂死设备的喘息，又像某种…有节奏的交流？

四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控制室内，景象让见多识广的陈正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不再是单纯的垃圾场，更像一个诡异的机械坟场发生了变异。报废的服务器机柜被推倒、拆解，裸露的电路板和线缆如同藤蔓般野蛮生长，缠绕在锈蚀的水泵、阀门和操作台上。几台早已停转的巨大电机外壳被粗暴地切开，里面塞满了各种拆下来的传感器、继电器和小型马达。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的酸香？

“酸菜鱼味？”陈小乐吸了吸鼻子，一脸错愕。

老K蹲下身，用手电照着地上一滩粘稠的、金黄色的油渍，旁边散落着几个印着“城市之光特供”的空酸菜鱼调料包。“操！还真是！有人…或者说有东西…把疗养院食堂的酸菜鱼油倒这儿了？”

“不是倒，”周默用镊子夹起一块浸在油渍里的、烧焦的电路板碎片，仔细观察，“看这些焊点…被油浸润后重新凝结…还有这些腐蚀断裂的铜线…油渍包裹的地方，氧化明显被抑制了…它们在用酸菜鱼油…修复电路？！”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控制室深处传来一阵更清晰的“咔嚓…滋…”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台只剩下半截履带和金属骨架、锈得不成样子的旧式厂区巡逻机器狗残骸旁，几条由细铜丝和光纤扭成的“触手”，正灵活地从一个同样报废的机械臂上拆解零件。那“触手”的末端，沾满了金黄色的酸菜鱼油渍，像涂抹了润滑剂。拆下的零件被小心地“嫁接”到机器狗残骸断裂的后腿上，断口处涂抹着厚厚的油渍，几颗细小的电火花在油渍中“噼啪”闪烁，仿佛在强行“焊接”。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半截机器狗的“胸腔”敞开着，里面用绝缘胶带和酸菜鱼油粘合固定着一个小型蓄电池（来源不明），电池周围，蜷缩着三四个只有巴掌大小、由各种废弃电子元件（电容当身体，电阻当腿，LEd灯珠当眼睛）粗糙拼凑成的“机械幼崽”！这些“幼崽”的“关节”处同样涂抹着油渍，此刻正伸出细小的金属丝“舌头”，贪婪地舔舐着蓄电池接线柱上渗出的电解液，发出微弱的“滋溜…滋溜…”声！而那只半残的机器狗“母体”，用仅存的一只机械臂，笨拙地调整着一个破风扇叶，将带着酸菜鱼味的风，吹向它的“孩子们”。

一个由报废电子垃圾、酸菜鱼油和微弱电流维系的、野蛮而脆弱的机械共生生态！

“我的老天爷…”老K的声音带着一种技术狂人面对未知造物的敬畏和惊悚，“它们…它们在自主进化？用酸菜鱼油当…万能修复膏和能量传导介质？”

“Nb-7749呢？”周默强迫自己从这诡异的景象中抽离，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这个“电子巢穴”。

“信号源…在最里面！那个最大的机柜后面！”林柚的声音传来，“但小心！整个区域的电磁场活性在急剧升高！它们…好像发现你们了！”

仿佛响应林柚的警告，控制室内所有“嘀嗒”和“滋啦”声瞬间停止！死寂降临，只有酸菜鱼油的味道更加浓烈。那些原本在舔舐电解液的“机械幼崽”齐刷刷地抬起头，廉价的LEd灯珠眼睛闪烁着冰冷的红光，锁定了闯入者！缠绕在四周的线缆“藤蔓”如同苏醒的蛇群，开始无风自动！那台正在自我修复的机器狗残骸，仅存的独眼摄像头猛地调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对准了周默！

“操！抄家伙！”老K低吼一声，抄起随身携带的、绝缘橡胶包裹的大号活动扳手。陈正迅速拔枪，挡在陈小乐身前。

“别硬来！”周默低喝，“它们数量不明，结构脆弱但攻击方式未知！找Nb-7749！”

话音未落！

“咻——啪！”

一根沾满油渍、前端磨得尖锐的金属管，如同标枪般从黑暗角落射出，狠狠钉在陈正脚边的水泥地上，溅起几点火星！是那条“机械触手”发动的攻击！

紧接着，更多的“攻击”袭来！断裂的电容像子弹一样被弹射出来，带着酸菜鱼油的味道；细小的螺丝被强磁场加速，发出破空声；甚至有几条通电的裸露线缆如同鞭子般甩了过来，末端闪烁着危险的电弧！

四人狼狈地躲避着这杂乱无章却又带着原始恶意的攻击。老K用扳手格开一根甩来的线缆，橡胶绝缘层被电弧烧焦，发出刺鼻气味。陈正护着陈小乐后退，子弹打在锈蚀的管道上，只留下浅浅的凹痕，反而激起了更多“机械幼崽”尖锐的、模仿警报的“嘀嘀”声。

金元宝在陈小乐怀里被颠簸得吱哇乱叫，钛合金门牙在混乱中闪闪发亮。一只弹射过来的小电阻“铛”一声砸在它的小脑袋上，虽然不疼，却彻底惹恼了这位啮齿类小爷！

“吱——！”金元宝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猛地从陈小乐怀里窜出，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直扑那个“机械母巢”的核心——那台半残的机器狗残骸和它护着的蓄电池！

“金元宝！回来！”陈小乐魂飞魄散。

金元宝的目标极其明确——那几根正在给“幼崽”舔舐的蓄电池接线柱！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躲开几条抽来的线缆，借着机器狗残骸的骨架几个弹跳，精准地落在了那敞开的“胸腔”边缘！在几只“机械幼崽”的红光注视下，在“母体”独眼摄像头的疯狂聚焦中，金元宝咧开嘴，露出了它那颗崭新的、闪烁着无坚不摧光芒的钛合金门牙！

然后，它对着连接蓄电池正极、最粗的那根、沾满油渍的铜芯电缆，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滋啦啦啦！！！”

钛合金的硬度远超普通铜缆！金元宝这含怒一击，如同热刀切黄油！粗壮的电缆应声而断！断口处，粗大的电火花猛地爆开，如同小型的电弧焊！

强大的短路电流瞬间席卷了整个脆弱的“共生体”！

“噼里啪啦——砰！”

机器狗“母体”的独眼摄像头猛地爆出一团火花，彻底熄灭！几条“机械触手”如同被抽筋般瘫软下来！几只“机械幼崽”身上的LEd灯珠疯狂闪烁了几下，接连熄灭，像被掐灭的蜡烛！

整个“电子巢穴”的活性瞬间跌至冰点！攻击戛然而止！只剩下电缆断口处细微的“滋滋”声和弥漫的焦糊味。

金元宝被短路爆开的电弧吓了一跳，小爪子抹了抹被熏黑的小脸，看着自己一口咬断的“战果”，得意地挺起小胸脯，钛合金门牙在电弧余光中熠熠生辉。

“干得漂亮！元宝！”陈小乐激动地冲过去。

周默和陈正抓住这短暂的瘫痪期，迅速冲向控制室最深处那个巨大的旧机柜。机柜后面，一个不起眼的铅灰色金属箱被各种线缆和涂满酸菜鱼油的“修补”痕迹包裹着，正面赫然印着【Nb-7749】！

“找到了！”周默眼神一凛，立刻取出便携切割工具。

“小心！核心能源没断！有自毁…”林柚的警告在耳机里响起，但迟了！

当周默的切割火花溅到金属箱外壳的瞬间，箱体内部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尖锐的警报声凄厉响起！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回荡在死寂的控制室：

＞ 【核心数据销毁程序 - 激活】

＞ 【倒计时：10…9…】

“妈的！”老K怒骂。

周默当机立断，放弃切割，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正是之前从蜂巢外卖里缴获的、那瓶密封的、红油赤酱的“特供酸菜鱼”调料包！他粗暴地撕开包装，将里面粘稠滚烫、散发着霸道酸香麻辣的油汤混合物，狠狠泼在了Nb-7749的报警器和散热孔上！

“滋啦——噗…”

滚烫的酸菜鱼油瞬间灌入精密的电子元件！报警器的尖啸声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变成了短促的、漏气般的“噗噗”声！刺目的红光在油污覆盖下变得模糊不清！倒计时的电子音也扭曲失真：

＞ 【…5…4…滋…数据…错…滋…】

倒计时在混乱的电流杂音中彻底停滞！Nb-7749的外壳在滚油和内部短路的双重作用下，冒起袅袅青烟，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混合着焦糊电子元件和酸菜鱼的复杂气味。

摧毁完成。以一种极其不体面、却无比有效的方式。

四人一鼠迅速撤离这片散发着死亡酸菜鱼味的电子坟场。临走前，周默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瘫痪的“母巢”。几只幸存的“机械幼崽”挣扎着从“母体”残骸里爬出，小小的LEd眼睛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本能地爬到那泼洒在地上的、尚有余温的酸菜鱼油渍旁，伸出金属丝“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起来。其中一只，甚至拖着一小块从Nb-7749外壳上崩落的、沾着红油的碎片芯片，像拖着珍贵的食物，蹒跚地爬向更深的黑暗。

废墟重归死寂。只有酸菜鱼那霸道的气味，顽固地渗透在铁锈和焦糊味里，笼罩着这片由废弃与油脂滋养出的、短暂而怪异的机械生命残响。金元宝趴在陈小乐肩头，打了个满是花椒味的饱嗝，钛合金门牙上，还沾着一星半点闪亮的红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