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微笑是假的 第211章 钢缆与瓜子壳

电梯井道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混杂着金属摩擦后的灼热气息和灰尘的土腥味。周默被两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壮汉架着胳膊，几乎是拖出了那口差点成为他棺材的金属盒子。脚踩在十楼走廊坚实的地面上，膝盖还有些发软。惨白的日光灯管下，几个物业人员围着敞开的电梯门，探头探脑，脸上混杂着后怕和看热闹的兴奋。

“小伙子，命真大啊！”一个叼着烟、穿着油腻工装裤的老头凑过来，是这栋楼的维修工老赵，手里还拎着个巨大的活动扳手，“那钢缆断得邪乎，切口齐刷刷的，跟被激光切了似的！就是…就是顶上滑轮那里有点怪。”他挠了挠花白的头发，一脸困惑。

周默没力气解释，只含糊地点点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根被救援人员小心翼翼卷起来、垂在井道里像条死蛇的断裂钢缆上。冰冷的金属表面，靠近断裂处，似乎残留着一圈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焦黑色痕迹。

裤兜里，屏蔽袋包裹的“蜂盾”贴片像块烙铁。他没理会物业递过来的矿泉水和嘘寒问暖，拨开人群，脚步还有些虚浮地走向楼梯间。通讯器里滋啦一声，传来陈小乐带着哭腔又强行镇定的声音：“默…默哥？你…你出来了？金元宝它…它还在蹬！瓜子都磕了一小堆了！这得多少辐射啊？！”

“没事了，乐子。”周默声音嘶哑，扶着冰冷的楼梯扶手往下走，“看好元宝，等我回来。还有，把那个‘蜂盾’的屏蔽袋再加两层锡纸，裹严实点。” 他得去“毛茸茸星球”，那里有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安全，还有老K。

推开“毛茸茸星球”的玻璃门，熟悉的混合气味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丁点。店里气氛却有点诡异。陈小乐没像往常一样扑上来，而是抱着金元宝的笼子，蹲在柜台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笼子里，金元宝这位“功臣”正捧着一颗比它脑袋还大的瓜子，啃得忘乎所以，小爪子飞快，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丝毫不见疲惫，跑轮暂时歇业，专心干饭。

柜台外面，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色工装、背有点佝偻的干瘦老头，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对着…对着那根刚从电梯井里捞出来的、还带着灰尘和焦糊味的断裂钢缆，上下其手。他身边散落着几件便携工具：多功能钳、高精度电子卡尺、还有一个小巧的、探头像针一样的仪器。

“老K？”周默出声。

老头没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他正用那针状探头小心翼翼地触碰钢缆断裂边缘的焦黑痕迹，旁边连着一个巴掌大的示波器屏幕，上面跳动着复杂而紊乱的波形。金元宝似乎感应到什么，停下啃瓜子的动作，小鼻子对着老K的方向使劲嗅了嗅，黑豆眼亮得惊人。

“怎么样？”周默走过去，也蹲了下来。近距离看，那钢缆断裂处确实光滑得异常，不像物理拉断的毛糙。

老K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像鹰，手指轻轻拂过焦痕：“啧啧…‘城市之光’这帮孙子，手笔不小。” 他声音沙哑，带着点金属摩擦的质感，“不是激光。是高频定向能，能量爆发时间短到纳秒级，瞬间气化局部金属，造成脆断。切口这么齐，能量聚焦精度高得吓人。” 他指了指示波器上一个尖锐到几乎成一条直线的脉冲峰值，“看见没？典型的‘红石’脉冲特征，能量转换效率高得不像话。”

“红石？”周默皱眉，这名字没听过。

“地下黑市的硬通货，玩高能物理的那帮疯子实验室流出来的私货，”老K哼了一声，手指捻起一点从焦痕上刮下来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粉末，“掺了特定稀土元素的能量催化剂，能让电能或者其他能量以近乎零损耗的方式转化成定向冲击波或者高热。纯度高的‘红石’，转换率能摸到95%的门槛。就这截钢缆上残留的痕迹来看…” 他眯着眼，把粉末凑到眼前，“转换率至少93%。烧钱啊，弄死你一个，够买一卡车金元宝的瓜子了。”

笼子里，金元宝像是听懂了，抱着瓜子抗议似的“吱”了一声。

“93%…”周默盯着那截焦痕，城市之光为了这场周年祭，真是下了血本。这种级别的技术，蜂巢明面上都未必拿得出来。他想起屏幕上那只猩红的眼睛，冰冷，精准，带着毁灭性的高效。

“好东西啊…”老K的眼神突然变了，不再是分析，而是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手指反复摩挲着钢缆上残留的焦痕部分，那眼神让周默想起陈小乐看到限量版仓鼠跑轮的样子。“93%转换率残留的‘红石’催化基质…活性还在！这玩意儿，就是最好的能量引导核心！扔了？暴殄天物！”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默，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光，“小子，想不想给那帮放冷箭的一个‘惊喜’？”

周默心头一跳：“你想干嘛？”

老K没直接回答，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他抄起地上的多功能钳，卡住钢缆断裂处下方一段还算完好的部位，双臂肌肉贲起，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硬生生又拗下了一截大约一米五长的钢缆！断口处参差不齐，带着蛮力破坏的毛刺。

“乐子！”老K头也不抬地吼了一声，“把你那个给仓鼠笼子除静电的小型特斯拉线圈拆了！次级线圈给我！还有控制板！”

陈小乐抱着仓鼠笼子，一脸懵：“啊？K爷，那…那是给元宝…”

“少废话！瓜子管够！”老K不耐烦地挥手，眼睛死死盯着手里那截粗壮的钢缆，像看着绝世珍宝。他又从自己那个仿佛四次元口袋的破工具包里掏出一卷亮闪闪的、细如发丝的银线，几片薄如蝉翼的陶瓷绝缘片，还有一个香烟盒大小的、布满接口的黑色金属方块。

周默认出来了，那是老K的“百宝盒”，里面塞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电子破烂和自制模块。

只见老K把拗下来的钢缆平放在地上，拿起便携电磨，小心翼翼地打磨掉毛刺。他先用银线在钢缆一端紧密缠绕了十几圈，焊死。接着，他像做外科手术一样，用镊子夹起那点从断裂处刮下来的黑色“红石”粉末，极其小心地涂抹在钢缆中段那圈焦痕区域。粉末接触到残留的焦痕，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流光一闪而逝。

“成了！活性锁住了！”老K低呼一声，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他迅速将薄陶瓷片覆盖在涂抹了粉末的区域，接着把陈小乐拆下来的特斯拉线圈次级线圈（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铜线圈）严丝合缝地卡在陶瓷片上。细密的银线如同神经般从线圈引出，连接到那个黑色金属方块上。最后，他把之前拗断的那根带着焦痕的“原材料”钢缆头，用特制的导电胶粗暴地粘在了钢缆的另一端。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充满了野蛮粗暴的实用主义和令人心惊肉跳的精准操作。不到十分钟，一根造型极其朋克、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武器”诞生了：一米五长的粗钢缆为主体，一端是打磨过的“握柄”（缠银线处），另一端粘着那截更粗的、带着焦黑“红石”残留的断头，中段卡着微型线圈和黑色控制盒，各种导线像血管一样裸露缠绕着。

“这…这是啥？”陈小乐抱着金元宝凑过来，金元宝的小鼻子对着那根“棍子”狂嗅，黑豆眼里的金光更盛了，小爪子激动地挥舞，差点把瓜子扔了。

“临时工的土炮，”老K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掂量了一下手里沉甸甸的钢缆，手指在黑色控制盒侧面一个凸起的按钮上摩挲着，“高频电磁脉冲鞭。原理简单：用特斯拉线圈激发一个强脉冲电场，轰击这点‘红石’残留。93%的转换率，能把大部分电能转化成定向的…嗯…‘滋啦’。” 他做了个电闪雷鸣的手势，“对付精密电子设备，效果拔群。就是…不太持久，能量来源是个问题，而且激发时反冲力估计不小。”

周默看着这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粗糙造物，又看看老K眼中那种跃跃欲试的疯狂光芒。城市之光用93%转换率的“红石”想把他砸成肉酱，老K就用这残留的“红石”造根电鞭抽回去？这以牙还牙的方式，荒诞又带着一种解气的爽快。

“试试？”周默问。他需要知道这玩意儿到底靠不靠谱。

老K嘿嘿一笑：“正有此意。找个没人的、满地电子垃圾的地方。” 他目光扫过宠物店，“乐子这儿可不行，别把元宝的跑轮烧了。”

周默立刻想到了地方——老K家附近那个废弃多年的地下配电室入口。那里堆满了被淘汰的老旧变压器和开关柜，平时鬼都不去。

三人（加上笼子里异常兴奋的金元宝）趁着夜色，溜进了那个充满铁锈味和灰尘味的地下空间。巨大的废弃变压器像沉默的钢铁巨兽蹲在阴影里。老K选了一个锈迹斑斑、外壳半开的大型继电器柜作为目标。他把那根“电磁脉冲鞭”握柄缠银线的部分用绝缘胶带裹了几圈，算是简陋的握把，示意周默和陈小乐退后。

金元宝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吱吱叫，仿佛在加油助威。

老K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按下了控制盒上那个凸起的按钮！

嗡——！

一声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的嗡鸣响起，并非电流的尖锐嘶鸣。握柄处缠绕的银线瞬间亮起刺眼的白光！紧接着，钢缆中段卡着的微型特斯拉线圈爆发出刺目的蓝色电弧，跳跃着击打在覆盖着“红石”粉末的陶瓷片上！

下一秒！

轰！

一道筷子粗细、凝练得如同实体、边缘带着妖异暗红色的脉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钢缆另一端——那截粘着的、带着焦痕的断头处，狂暴地喷射而出！速度快得超出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

没有巨大的声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空气被瞬间抽干的“噗”声。

光束精准地命中三米开外的继电器柜！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被击中的位置，厚重的铁壳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边缘融化呈暗红色、深不见底的孔洞！孔洞周围的金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瞬间加热到白炽又急速冷却后的扭曲波纹状！更恐怖的是，以孔洞为中心，半径一米内所有裸露的铜线、接线端子、甚至柜子内部残留的电路板，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蓝白色的霜！那是空气中水分被瞬间超低温冻结的迹象！而在霜层覆盖之下，隐约可见金属元件熔融后又凝固的丑陋疤痕！

强大的后坐力让老K这个干瘦老头“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握着钢缆的手微微颤抖，脸上却满是亢奋的红光：“成了！哈哈哈！93%！这‘红石’渣滓够劲！”

陈小乐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笼子里的金元宝也安静了，黑豆眼瞪得溜圆，似乎被那瞬间的低温震慑住了。

周默快步上前，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孔洞和周围瞬间冰火两重天的恐怖景象，心脏狂跳。这威力…远超预期！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那瞬间的低温冻结。这不仅仅是高能脉冲，还伴随着强大的能量场畸变！

“能量场不稳定！”周默指着那些结霜的线路和熔融的疤痕，“脉冲里混杂了极端低温效应！这东西…不可控！”

“废话！”老K喘着粗气，毫不在意地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臂，爱惜地抚摸着钢缆上那圈焦痕，“残渣！边角料！能响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它跟蜂巢的实验室产品一样温顺？” 他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光芒，“关键时候，能‘滋啦’一下，就够了！”

就在这时，金元宝突然在笼子里疯狂地尖叫起来，不再是兴奋，而是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它丢掉了心爱的瓜子，拼命用身体撞击着笼壁，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黑豆眼死死盯着地下配电室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

几乎同时，周默、老K、陈小乐三人佩戴的旧式电子表屏幕，以及陈小乐手里一个用来检测环境电磁场的简易仪器屏幕，同时疯狂地闪烁起来，数字乱跳，发出滋滋的杂音！一股极其微弱、但冰冷刺骨、带着强烈恶意的无形波动，如同潮水般从配电室深处的阴影里弥漫开来，瞬间扫过他们所在的位置！

那感觉…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眼睛，隔着遥远的距离，毫无感情地瞥了一眼。

老K脸上的兴奋瞬间冻结。他猛地握紧了手中那根还残留着余温的钢缆鞭，粗糙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钢缆末端那圈焦黑的“红石”残留区域，在配电室昏黄的应急灯光下，似乎极其微弱地、呼应般地…**闪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不祥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