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微笑是假的 第201章 铅甲嗅探

城市仿佛被泼了一大桶粘稠的沥青，只有远处主干道几道零星的车灯像垂死的萤火虫在挣扎。蜂巢广告牌上那不断跳动的猩红数字（**清除程序加载中… 38%…**）是这片黑暗里最刺眼的光源，将“毛茸茸星球”门前三个“执法者”错愕的脸映得如同恶鬼。红光也透过破碎的玻璃门，在后间的地板上投下不祥的斑块。

“Emp…他们有军用级设备？”国字脸男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腰间彻底报废、还在冒烟的对讲机，又抬头死死盯着广告牌上跳动的猩红数字，眼神里第一次露出忌惮。“撤！立刻上报！目标超出预估威胁等级！让‘清洁组’接手！”他当机立断，低吼一声，三人不再理会店内，身影迅速融入广告牌红光之外的浓稠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压力骤减，后间却无人欢呼。死寂的黑暗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闪电压抑的呜咽。

“清…清洁组？”陈小乐瘫坐在前店满地狼藉的猫粮狗罐头里，声音发颤，“听起来比城管狠一万倍啊！”

行军床上，陈正急促地喘息着，Emp的冲击似乎让他强行凝聚的精神再次涣散，肩头的绷带在刚才的剧烈动作下几乎被鲜血浸透。林柚摸索着找到应急手电，拧亮，昏黄的光圈照亮一片狼藉。她迅速检查陈正的伤口，脸色凝重：“失血太多了，必须立刻输血！这里…撑不住下一波了。”

“输血？现在？”周默捂着自己依旧红肿但剧痛稍减的左眼，仅存的右眼扫过黑暗的店铺，“诊所医院全是蜂巢的眼线！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不…不用出去…”陈正的声音微弱却清晰，他艰难地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了指林柚，“dNA…林柚…72小时…倒计时…”

林柚猛地一震！对了！那具遗体脖子里的“死亡标记”最后上传失败的核心数据！被她用分布式“宠物算力网络”强行破解的、基于死者dNA动态加密的血肉秘钥！破解的最后阶段需要原始dNA样本进行最终校准和密钥生成！而那份样本…那份从法医那边“借”出来的表皮组织和毛囊样本…她之前为了安全，藏在了最不可能被蜂巢系统重点监控的地方——市第三殡仪馆的备用遗体dNA冷藏库！那里是城市基础民生设施的一部分，接入的是市政内网，物理隔绝且安保级别“看似”很高，实则对蜂巢和“母巢”而言，监控盲区远大于核心数据库！

“样本在殡仪馆dNA库！破解最后阶段必须用它做生物特征校准！”林柚语速飞快，手电光下她的脸苍白而急切，“倒计时…”她下意识看向自己手腕，才想起智能手表已经在Emp冲击下变成了废铁，“…可能只剩下最后几小时了！没有校准，前面几十个小时的破解全白费！那具尸体身上的秘密就永远锁死了！”

“殡仪馆？！”陈小乐的声音都变调了，“现在？！去那个地方？！外面还有‘清洁组’在找我们！广告牌上那玩意儿还在读秒！”他指着门外红光闪烁的广告牌，上面的数字已经跳到了【41%…】。

“必须去！而且是现在！趁Emp造成的混乱还没完全平息，趁蜂巢的‘清洁组’还没完全锁定这片区域！”林柚斩钉截铁，“殡仪馆的安保系统大部分是物理门禁和监控，Emp过后，电子锁可能失效，监控也可能瘫痪一部分！这是唯一的机会！”

“怎么去？飞过去？”周默苦笑，“我半瞎，老陈半死，老K…”他看向瘫坐在地、还在心疼他那炸了的激光笔和“血滤宝”的老K。

“我去！”陈小乐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手电光下，他脸上还沾着猫粮碎屑和灰尘，眼神却亮得吓人。“我对那儿熟！以前给他们流浪动物无害化处理中心送过消毒剂！知道备用库房的后门在哪！”

“你一个人？”林柚皱眉，“安保就算瘫痪一部分，也可能有人值守！”

“不是一个人！”陈小乐弯腰，疼惜地摸了摸闪电缠着绷带的前爪，又看了看笼子里焦躁不安的金元宝，“我有帮手！闪电的鼻子，比什么电子探测器都灵！它能找到最安全的路径避开人！至于辐射…”他猛地看向老K，眼神灼热，“老K头儿！你车间里…有没有给宠物做x光防护的那种铅围裙？厚的！能防…呃…特殊辐射的？”

老K一愣，随即明白了陈小乐的意图，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技术狂人的光：“铅围裙？有！给大型犬做骨科手术用的超厚铅橡胶围裙！仓库里还有几套压箱底的！防普通辐射没问题！你要给狗穿上？”

“对！给闪电穿上！它爪子有伤跑不快，但鼻子是好的！让它当我的‘生物雷达’和‘辐射探测器’！”陈小乐思路异常清晰，“金元宝留下！它那小身板扛不住铅衣！让它继续跑轮子！万一…万一柚子姐这边还需要最后一点算力呢？”他看向林柚。

林柚看着陈小乐，又看看眼神坚毅、忍着伤痛努力站直身体的闪电，重重点头：“好！样本冷藏库的物理位置和门禁密码我发你…发你…”她顿住，所有通讯设备都废了。

“写我手上！”陈小乐立刻伸出胳膊。林柚用笔在他小臂内侧飞快写下了一串数字和简图。

“老K，铅衣！快！”陈小乐催促。

老K挣扎着爬起来，冲到后门他那辆破电驴旁，从车斗里一堆破烂下面，真的拽出了两件沉甸甸、灰扑扑的铅橡胶围裙！一件是大型犬用的背心式，一件是人用的半身款，都落满了灰，但铅层厚实。

没有时间犹豫。陈小乐和众人一起，手忙脚乱地将笨重的铅背心套在闪电身上，用特制的带子牢牢固定。闪电似乎明白事关重大，虽然穿着沉重的铅甲行动不便，前爪伤口也被牵扯得生疼，但它只是低低呜咽了两声，昂着头，努力适应着。陈小乐自己也飞快地套上了那件半身铅围裙，顿时感觉像背了半袋水泥。

“小心…蜂巢的人…可能也想到…那里…”陈正虚弱地提醒，每说一个字都牵动伤口。

“放心！我可是‘毛茸茸星球’的老板！专业遛狗…啊不，专业潜入二十年！”陈小乐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但在铅围裙和手电光下显得格外僵硬。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边缘的陈正、捂着眼睛的周默、疲惫不堪的林柚和一脸凝重检查铅衣接缝的老K，又看了看笼子里疯狂跑轮的金元宝。

“走了！闪电！咱们去给柚子姐‘拿快递’！”他低喝一声，猛地拉开后门。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城市断电后的怪异寂静和远处广告牌猩红的光芒涌入。陈小乐带着穿着沉重铅甲、一瘸一拐却眼神锐利的警犬闪电，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被死亡倒计时笼罩的黑暗之中。

后门关上，隔绝了光线和声音。后间再次陷入压抑的黑暗，只有手电筒昏黄的光圈和林柚笔记本电脑风扇强行启动时发出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微弱“嗡嗡”声——那是金元宝的跑轮、老K带来的几块应急电池和残存的“宠物算力网络”节点，在Emp冲击后勉强重新汇聚的、微不足道的算力，支撑着屏幕上那个已经爬到【98.7%】却停滞不前的破解进度条。

周默靠着墙，左眼的刺痛在黑暗中被放大，他听着外面死寂中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远的、铅甲摩擦和狗爪敲击地面的“叮当”声与“哒哒”声，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声音在跳。

“他能行吗？”周默的声音干涩。

“不知道。”林柚盯着屏幕上纹丝不动的【98.7%】，手电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但我们所有的希望，现在都系在一条穿着铅甲的狗和一个宠物店老板身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广告牌上的猩红数字，冷酷地跳动着：【清除程序加载中… 57%…】。

黑暗的城市里，一人一犬，穿着笨重的铅甲，如同中世纪的骑士与战马，正朝着停放死亡和埋藏秘密的堡垒——殡仪馆，无声地突进。闪电受伤的爪子踏在冰冷的人行道上，每一步都留下带着血印的“哒哒”声，它湿润的黑鼻头在空气中高频翕动，过滤着夜风带来的无数信息素，寻找着通往目标的、最安全的“气味路径”。沉重的铅甲让它行动迟缓，却也像一层沉默的护盾。

殡仪馆高大的轮廓在远处浮现，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主楼一片漆黑，只有侧翼遗体处理区还有几盏应急灯散发着惨绿的光芒。陈小乐的心脏在铅围裙下狂跳，汗水浸透了内里的t恤。他按照林柚画的简图，带着闪电悄无声息地绕到建筑后方，那里有一排高大的冷杉树和一扇不起眼的、刷着绿漆的金属小门——备用物资通道，直通地下dNA冷藏库所在的负一层。

门锁是老式的机械转盘密码锁。陈小乐借着冷杉树的阴影，摸出手机想照亮——屏幕漆黑一片。Emp的余威。他暗骂一声，只能凭借记忆和触感，借着远处应急灯透过树梢的微弱绿光，摸索着转盘，回忆着林柚写在他手臂上的密码数字。

咔哒…咔哒…

转盘转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闪电穿着铅甲，安静地蹲伏在他脚边，耳朵警觉地转动着，湿润的鼻头不断嗅探着周围的空气。突然，闪电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压抑的“咕噜”声，身体微微绷紧，铅甲下的肌肉僵硬起来，警惕地转向冷杉树丛的另一个方向！

陈小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僵在转盘上！有人？还是“清洁组”？

黑暗中，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几秒钟后，闪电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但鼻头依旧朝着那个方向，发出低低的警示音。陈小乐明白了，那里刚刚有人经过，残留的气息让闪电警惕，但人暂时离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凭着闪电的预警和记忆，终于，“咔哒”一声轻响，锁芯弹开！他轻轻拉开沉重的金属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福尔马林和冰冷机器气息的寒风扑面而来。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陡峭的混凝土楼梯，深不见底。

“走！”陈小乐低语，带着闪电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令人不安的、被猩红广告牌污染的夜色。

楼梯间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空气冰冷刺骨，吸一口都感觉肺叶被冻住。沉重的铅甲在狭窄的空间里叮当作响，每下一步台阶都格外艰难。闪电受伤的前爪在陡峭的楼梯上更是吃力，但它一声不吭，只是依靠着陈小乐的牵引，努力跟上。

下到负一层。走廊同样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聊胜于无的光线。冰冷的白色瓷砖墙反射着绿光，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和铅甲摩擦的沙沙声。空气里那股防腐剂和死亡的气息更加浓重。

按照林柚的指示，dNA冷藏库在走廊尽头右转。陈小乐带着闪电，尽量放轻脚步，铅甲的摩擦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依然清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铅围裙。

走廊尽头右转。一扇厚重的、带有观察窗的银色金属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闪着微弱红光的电子门禁卡槽和一个机械密码键盘。电子门禁的红光在黑暗中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陈小乐心中一沉。Emp冲击似乎没能完全瘫痪这里的安保？电子卡槽还有电？备用电源？

他尝试着输入林柚给的密码。键盘发出轻微的按键音。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起！红灯疯狂闪烁！尖锐的声音在死寂的地下走廊里如同炸雷！

“操！密码错误？！”陈小乐头皮发麻！林柚给的密码失效了？！蜂巢已经接管了这里的系统？！

就在这时，闪电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激烈的狂吠！不是对着门，而是对着他们来时的走廊方向！铅甲下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它听到了！沉重的、急促的脚步声正从楼梯口方向快速逼近！不止一个人！

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