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微笑是假的 第196章 血肉秘钥

“倒计时，72小时。”

林柚的声音在临时充当指挥中心的陈正家客厅里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面前那块沾着可疑咖啡渍的白板上，这行红色马克笔写下的数字刺眼得如同伤口。

客厅里一片狼藉。法证报告、技术图纸、吃了一半的薯片袋和闪电的宠物急救包散落在陈正那套老旧的布艺沙发上。闪电趴在角落，受伤的前爪被陈小乐用印着小黄鸭的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正委屈地舔着旁边金元宝的笼子。金元宝倒是精神抖擞，在小跑轮上慢悠悠地踱步，黑豆眼警惕地扫视着这群焦头烂额的人类。

“72小时？”周默差点从吱呀作响的折叠椅上弹起来，手里捏着的半块饼干碎成了渣，“柚子，你再说一遍？72小时要干嘛？”

“恢复那串被‘母巢’加密锁死的dNA原始数据。”林柚没回头，手指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敲出密集的脆响，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令人眼花的代码和生物碱基序列。“就是遗体脖子上那个‘死亡标记’最后上传失败的那部分核心数据。它被一种基于生物信息本身的动态加密算法锁死了，密钥…是遗体本身的dNA序列特征。”

“啥玩意儿？”陈小乐正小心翼翼地给闪电的爪子换药，闻言手一抖，棉签差点戳进狗爪的伤口里，闪电“嗷呜”一声委屈地缩回爪子。“用死人的dNA当钥匙？这他妈…是哪个变态天才想出来的？”

“非常规，但有效。”陈正靠在他那堆满卷宗的旧书桌旁，眉头拧得死紧，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物理隔绝了信号发射器，但数据已经和遗体本身的生物信息深度绑定了。除非我们能完整解读出死者原本的dNA图谱，否则那玩意儿就是块加密的石头，里面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可能是‘母巢’的指令，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的线索，也可能是…指向疗养院或者蜂巢内部黑手的证据。”他顿了顿，补充道，“技术队那边也卡住了，他们没搞过这种**加密。”

“所以，柚子姐，你是唯一能开这把‘血肉锁’的锁匠？”陈小乐把最后一段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拍了拍闪电的脑袋，抬头看向林柚。

“原理上，是的。”林柚终于停下敲击，转过那张因为缺乏睡眠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她拿起桌上一份刚从法医那边弄来的报告副本，上面贴着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正是那具遗体脖颈处植入体的特写，以及一份极其简略的、被严重干扰破坏后的dNA初步测序图谱。“‘母巢’的加密很狡猾，它利用的是遗体在死亡和埋藏过程中dNA自然降解产生的细微变异点作为动态密钥的一部分。常规数据库比对、暴力破解都没用，因为它一直在‘变’。”

她指着图谱上几处被红圈标记、像是信号不良雪花点的地方：“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异常峰值不是仪器噪声，是加密算法利用降解点生成的动态扰码。要破解，我们需要一个近乎完整的、未受加密干扰的原始dNA模型作为基准参照，然后逆向模拟出它在特定时间点的降解路径和密钥生成逻辑。这需要…”她深吸一口气，“需要遗体上未被植入体污染的原始组织样本，需要超算级别的生物信息学建模算力，还需要时间——72小时，是我压榨老K那台‘魔改’生物服务器和我的脑细胞后，能挤出来的极限。”

“样本呢？”周默追问，“法医那边肯给？”

“老K搞定了。”林柚嘴角难得扯出一丝极淡的、带着技术宅得意的弧度，“用‘研究新型生物降解材料对刑侦物证保存的影响’的名义，申请到了微量表皮组织和毛囊样本。代价是下个月他的改装车间要帮法医实验室免费升级三台离心机的降噪系统。”她拿起桌角一个不起眼的银色金属小盒，比U盘稍大点，表面没有任何标识。“东西就在这里面，低温保存。老K还给它加了个物理屏蔽层，确保里面的小东西不会变成新的信号源。”

“算力呢？”陈正更关心实际问题，“你那个服务器…够用？”

“不够。”林柚回答得干脆利落，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众人。屏幕上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节点和连线构成的3d模型，正在缓慢旋转，核心部分笼罩着一层不断变幻流动的红色迷雾。“这就是加密锁的核心模型。我的个人服务器跑基础模拟还行，但要72小时内逆向解出动态密钥路径，算力缺口至少差…30倍。”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渗进来，映着几张写满凝重和疲惫的脸。闪电打了个哈欠，金元宝在跑轮上“吱呀”一声停了下来，抱起一粒瓜子开始啃。

“30倍…”周默喃喃道，感觉自己的钱包和肝都在隐隐作痛，“这得花多少钱租云服务器？还得是绝对安全的那种…”

“不用钱。”林柚打断他，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即将进行极限操作的亢奋，“用‘毛茸茸星球’的闲置资源。”

“啥？！”陈小乐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的店？我店里只有猫粮狗粮仓鼠粮，还有几台给猫狗洗澡的破热水器！哪来的算力？”

“你忘了金元宝的‘豪宅’了？”林柚指了指角落里那个结构异常复杂、布满管道和微型平台的豪华仓鼠笼。金元宝似乎感应到被点名，停下啃瓜子，警觉地竖起小耳朵。“老K给它装的恒温、新风、自动投食和‘仓鼠健身数据监测系统’，那里面嵌了块高性能边缘计算芯片组，本来是监测金元宝心跳、体温和跑轮里程的。”

陈小乐张大了嘴：“所…所以？”

“所以，我让老K把它改装成了分布式计算的微型节点。”林柚语速飞快，“还有你店里那几台智能宠物喂食器、带摄像头的猫爬架、甚至最新款的那个能语音逗猫的激光笔…只要接了网、带点处理能力的，都被我征用了。老K正在店里做最后的固件刷写和网络桥接。再加上陈正这里几台旧办公电脑，我自己的笔记本，还有…”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我妈家那个她只用来看剧的大屏智能电视的后台进程。”

周默听得目瞪口呆：“柚子…你这是…发动了一场‘宠物店算力起义’？”

“是‘城市边缘计算网络’。”林柚纠正道，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技术自信，“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分散的、不起眼的本地算力资源，绕过中心化云平台可能的监控和拦截。目标单一：72小时内，跑完这个模型，撕开‘母巢’用死人血肉筑起的加密墙。”她手指重重敲在回车键上。

屏幕上那个笼罩红雾的3d模型骤然放大，旁边跳出一个刺眼的猩红色倒计时：

71:59:48。

时间开始流逝。

“好了，算力池开始注入。”林柚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分布式网络太脆弱，任何一个节点出问题——比如陈小乐店里的猫把网线挠断了，或者我妈心血来潮把电视电源拔了——都可能导致模型崩溃，前功尽弃。我们需要一个‘守护者’，盯着所有节点状态，及时处理突发状况。”

她的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三个男人。

陈正立刻摇头：“不行，我得盯着局里对遗体的进一步尸检报告，还有疗养院那边。他们今天又‘邀请’了一个投诉者去参加‘心灵之旅’，手法跟上个月失踪的李工一模一样。我得想办法钉死他们。”他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周默苦笑：“电台那边催命一样，新来的总监是个‘微笑杀手’，正抓考勤抓绩效呢。我要是敢消失三天，他绝对会用他那假笑把我生吞活剥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陈小乐…和他脚边趴着的闪电，以及笼子里啃瓜子的金元宝身上。

陈小乐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懵：“我？让我守三天？盯着电脑看一堆会动的红疙瘩？还要随时准备去给猫劝架或者给我妈打电话哄她别关电视？”他低头看了看闪电包扎好的爪子，又看了看金元宝，“而且我还得照顾这两位伤员兼算力功臣呢！”

“伤员需要静养，‘功臣’需要稳定环境。”林柚逻辑清晰，“你的宠物店是大部分节点的物理所在地。你守着，最合适。放心，不用你看懂模型，我会给你做个傻瓜式监控界面，哪个点‘熄火’了会变红尖叫。你只需要确保它们插着电、连着网、别被猫拆了就行。至于阿姨那边…”她难得地犹豫了一下，“我…我会尽量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

陈小乐哀嚎一声，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看着白板上那鲜红的倒计时：“72小时…与猫狗鼠为伴，与代码红疙瘩为伍…苍天啊！闪电，元宝，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他顺手捞起金元宝的笼子，对着里面的仓鼠诉苦，“宝啊，你可得争气，多跑跑轮子，听说你现在跑一圈等于给柚子姐的‘大炸弹’贡献0.0001%的算力呢！回头哥给你换进口的葵花籽！”

金元宝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小爪子扒着笼子，黑豆眼看看陈小乐，又看看林柚的电脑，然后真的跳上跑轮，“吱溜”一下卖力地跑了起来。小小的跑轮带动着微型发电机，发出极其微弱的电流声，汇入那个看不见的、由宠物店、旧电脑和智能家电组成的城市边缘计算网络。

“噗…”周默看着这充满生活荒诞感的一幕，差点笑出声，连日来的紧张被冲淡了一丝。

林柚没笑。她走到窗边，撩开一点窗帘缝隙，望向城市璀璨而冰冷的灯火丛林。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划过，留下几道模糊的雾气痕迹。

72小时。血肉构筑的秘钥。一场与无形之敌的算力赛跑。

就在这时，林柚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工作机，是她那部几乎只和母亲联系的旧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却让她血液瞬间凝固：

＞ 【林女士您好，绿洲疗养院诚邀您母亲王淑芬女士参加本周末的‘心灵涤荡之旅’，专车接送，全程免费。静候佳音。愿您与家人沐浴在心灵绿洲的安宁之中。微笑.jpg】

短信末尾，是一个手绘风格的、极其标准的黄色笑脸符号。

林柚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窗玻璃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住心底陡然窜起的寒意。绿洲…他们竟然精准地找到了她母亲！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

她迅速回头，客厅里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陈正对着手机低声布置任务，周默在计算泡面库存够不够熬三天，陈小乐正苦着脸研究林柚刚丢给他的、画满了卡通猫狗和闪烁红绿灯的“节点监控傻瓜指南”。

林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飞快地回了一条信息：

＞ 【谢谢，不必。母亲已有安排。】

发送。删除记录。动作一气呵成。

她不能分心。母亲那边，她得另想办法。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比那正在一秒一秒减少的倒计时更重要。

她转身走回客厅中央，从背包里拿出几个模样古怪的U盘状设备，上面还焊接了几根细小的天线。“老K做的信号中继加强器，”她分发给几人，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决绝的意味，“插在节点附近的USb口上，能增强我们这个小破网的抗干扰能力。特别是你，陈小乐，店里的核心节点就靠你了。”

她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71:45:22”下面，用力地划了一道横线。

“倒计时开始。各就各位。”

城市的灯火在窗外无声流淌，巨大的广告牌上，蜂巢科技“防辐射健康贴”的广告温柔地亮着，旁边新换上的一则广告，画面是一片郁郁葱葱、充满禅意的园林，一行优雅的艺术字写着：“绿洲疗养院——身心疲惫的终极归宿。为您和您所爱的人，开启宁静之旅。”

而在城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在一家充满宠物毛发和消毒水味道的“毛茸茸星球”宠物店里，在一间堆满卷宗的民警旧公寓里，在一台嗡嗡作响的旧电脑和一台待机的智能电视后台，一场以血肉为匙、算力为矛、时间作赌注的隐秘战争，已经悄然打响。

林柚坐回电脑前，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无情地跳动。她戴上耳机，隔绝了客厅里陈小乐对着金元宝碎碎念“宝啊再跑快点”的背景音，手指重新放回键盘，敲下了第一个指令。

冰冷的代码在屏幕上流淌，如同撬动血肉秘钥的纤细撬棍。她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来自“母巢”的加密迷雾，来自疗养院那条精准投放的短信，来自这72小时每一秒的流逝。

冰箱在寂静中突然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倒计时的沉重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