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的愤然离场,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钉刺”科技内部激起了汹涌的波涛。那扇在他身后重重关上的会议室门,发出的巨响仿佛至今仍在办公区的上空回荡,伴随着无声的冲击波,震碎了连日来因项目成功而积累的轻松氛围,更震动了每一个人的心。
传言和猜测如同病毒般在开放式办公区的格子间里迅速滋生、蔓延。技术部的区域,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那些曾与沈浩一同熬夜调试代码、为一个技术难题争得面红耳赤、最终又因攻克难关而击掌相庆的工程师们,脸上写满了迷茫与失落。他们是“钉刺”的技术基石,大多是被沈浩的技术理想和个人魅力所吸引、聚集在此,如今领路人骤然离去,他们仿佛瞬间失去了航向的孤舟,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感。有人低声议论着沈工与林总在会上那场激烈的争执,有人则默默整理着代码库,眼神复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自身价值的怀疑。
相比之下,市场部和一些入职不久的新员工则感到更多的是莫名和不安。他们或许不完全理解沈浩所坚持的技术理想国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们清楚地知道,沈浩是公司的技术灵魂,是多个核心项目的定海神针。他的离开,意味着技术路线的可能动摇,意味着产品迭代的不确定性增加,这直接关系到市场的推广策略、客户的信心,乃至他们手中期权证书的价值。一种源于未知的焦虑,在非技术部门的员工中悄然传递。
此刻,林薇将自己紧紧锁在首席执行官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之后,已经整整一个下午。百叶窗被拉下,隔绝了外面或探寻或担忧的目光,也隔绝了渐渐西斜的阳光。宽敞的办公室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微冷光,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
愤怒、委屈、失望、疲惫……种种激烈的情感像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试图理清思绪,却发现脑海中反复回放的,依旧是沈浩离去时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失望与决绝的眼睛。他们曾是最亲密的战友啊!一起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勾勒出“钉刺”最初的蓝图,一起在资金链即将断裂时咬着牙拿出全部积蓄,一起在无数个深夜里,就着一碗泡面,争论着技术的实现路径与产品的未来形态,那时虽然艰苦,但目光所及,皆是同一片星辰大海。
为什么?为什么在公司终于走上正轨,规模不断扩大,前景一片光明的时候,他们之间反而出现了一道如此深邃、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是因为她吗?在投资人的压力、董事会的期望、市场竞争的残酷面前,她是否真的如沈浩所言,变得急功近利,将冰冷的商业逻辑置于温暖的技术理想之上,成了一个他曾最不屑的、纯粹的商人?还是沈浩,他始终活在自己构建的那个纯净无暇的技术乌托邦里,过于理想化,无法接受任何必要的妥协,无法适应一个规模化企业必须经历的、规范化甚至略带僵化的管理阶段?
每一个自我拷问,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她甚至感到一丝荒谬,当初将他们紧密联结在一起的,是对技术改变世界的共同信仰,而如今,将他们推向裂痕两端的,似乎也正是这同一种信仰,只是在现实的熔炉中被锻造成了不同的形状。
当窗外的天色彻底被墨色浸染,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林薇的电脑屏幕上,提示收到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沈浩。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点开了它。
那是一份措辞极其冷静、格式规范得如同模板的停职报告。邮件中,沈浩以毫无感**彩的笔触,声称自己“需要重新思考个人职业发展方向”,因此正式申请“无限期停职”。通篇没有提及白天的争吵,没有解释,更没有一丝一毫旧日情分的流露。那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让人心寒。
这封邮件,无异于一份冰冷的、单方面宣布的最后通牒。
林薇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冰冷的文字,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她知道,沈浩的去意已决。徐天和他所代表的寰宇资本描绘的那个不受世俗干扰、资源充沛、可以心无旁骛追寻技术极致魅力的“象牙塔”,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那里,或许正是他内心真正向往的净土。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有些急促地推开,打断了林薇几乎要凝滞的思绪。乔娜和秦悦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乔娜的眼圈甚至有些发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薇姐!你不能!你不能就这么让沈浩走了!”乔娜冲到办公桌前,声音带着哽咽,“他是我们的技术核心啊!‘星流’项目的底层架构是他一手搭建的,下一代产品的关键技术瓶颈也只有他最清楚!他走了,我们的技术护城河怎么办?我去找他谈!我去骂醒他!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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