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渡的厮杀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渐渐平息。甲板上的血迹被江水反复冲刷,留下暗红的污渍。幽冥殿“无影”杀手的尸体被逐一清理,抛入江中,连同他们那些歹毒的机关暗器。玄甲骑士又折损了数人,伤者众多,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疲惫。
沈墨站在船头,玄衣在晨风中微拂,指尖残留着激战后的微麻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目光扫过狼藉的甲板,最后落向远处幽深的山林,那里,白衣女子曾驻足,留下令人不安的警告。船舱内的偷袭,印证了前路的凶险,也让他心中的天平,在北上与南下的抉择间,更加剧烈地摇摆。
燕青包扎着新增的伤口,走到他身边,脸色因失血和连夜鏖战而显得灰败,但眼神依旧刚毅。“沈公子,伤亡已经清点完毕。船只破损严重,勉强修复,但速度……”他摇了摇头,未尽之语带着沉重。
沈墨沉默颔首。船速大减,意味着他们将成为江上更显眼的靶子。
“方才舱内……”燕青欲言又止,显然已从其他骑士口中得知了偷袭之事。
“是幽冥殿的‘无影’。”沈墨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他们潜伏已久。”
燕青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与后怕:“是末将失察!竟让这些魑魅魍魉混上了船!”他握紧拳,“经此一事,北行之路恐怕……”
“燕将军,”沈墨打断他,转过头,目光如古井深潭,“依你之见,北靖王招揽沈某,真正所图为何?”
燕青一怔,似乎没料到沈墨会如此直白地发问。他沉吟片刻,迎上沈墨审视的目光,沉声道:“王爷雄才大略,心系社稷。招揽沈公子,其一,自是看重公子身手与‘守夜人’传承,望能助王爷稳定北疆,抵御外侮。其二,”他顿了顿,看向船舱方向,“王爷与林姑娘先祖确有旧谊,不忍见故人之后流落江湖,备受欺凌,欲提供庇护,保其平安。”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坦荡无私。但沈墨却从他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那并非纯粹的忠诚,更像是一种……背负着某种使命的决然。
“仅此而已?”沈墨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燕青与他对视片刻,最终缓缓道:“王爷之心,日月可鉴。末将奉命行事,只知护送二位安全抵达北疆,其余……非末将所能揣度。”他避开了沈墨最核心的质疑。
沈墨不再追问。他知道,从燕青这里,得不到更多的答案。北靖王的目的,恐怕远比“庇护”与“招揽”更为深远。那白衣女子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
他转身,走向船舱。推开门,林清音正坐在灯下,手中捧着那卷山河社稷图,目光有些出神。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未散的惊悸,以及看到他安然归来后的如释重负。
“沈大哥!”她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确认他没有增添新的严重伤势。
“我没事。”沈墨看着她担忧的模样,心中微软。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图卷上,“方才……多亏了你机警。”
林清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觉得……它应该能挡住。”她抚摸着油布包裹上那几枚毒针留下的细微凹痕,蹙眉道,“沈大哥,这图……好像很不寻常。”
沈墨接过图卷,入手微沉,那看似普通的油布触手温润。他尝试着渡入一丝内力,图卷毫无反应,但当他的内力触及那几处毒针凹痕时,却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阻力。
“它似乎在自我保护。”沈墨得出结论,眼神更加深邃。这山河社稷图,隐藏的秘密恐怕远超想象。
“清音,”沈墨将图卷递还给她,神色凝重,“我们必须做出决定了。”他将燕青的答复,以及自己对北靖王意图的更深疑虑,还有那白衣女子“入蜀”的建议,再次清晰地摆在她面前。
“北上,前路未卜,福祸难料,或可借北靖王之势暂得喘息,却也可能卷入更大的权力漩涡。南下入蜀,看似避开锋芒,但蜀中唐门态度不明,且远离中原,消息闭塞,若遇危机,恐难求援。”
他将选择的利弊剖析分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的意思呢?”
林清音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图卷,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山川河流的纹路,仿佛能感受到其下奔涌的磅礴气运。船舱内寂静无声,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织。
良久,她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之前的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清澈与坚定。
“沈大哥,”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无论是北疆的漩涡,还是蜀中的迷雾,我们都无法预知未来。但我知道,与其被动地等待风暴降临,不如主动去寻找答案。”
她走到沈墨面前,仰起脸,烛光在她清澈的眸中跳跃:“北靖王势大,或许危险,但也可能藏着关于我身世、关于守夜人、关于这山河社稷图真相的线索。我不想永远活在猜测和逃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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