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二号黑船,在残阳如血的江面上艰难北行。船体多处受损,水手们正拼命舀出舱底积水,修补破损。甲板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疲惫,受伤的玄甲骑士相互包扎,沉默地舔舐着伤口。主船沉没的阴影,以及那神秘水怪带来的未知恐惧,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沈墨扶着林清音在相对完好的船舱一角坐下,为她渡入一丝温和的内力,助她平复因惊吓和内力透支而紊乱的气息。看着她苍白脆弱的侧脸,长睫低垂,带着惊悸后的余痕,他心中那股守护之意愈发坚定。他解下腰间的水囊,递到她面前,动作略显生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喝点水。”他声音低沉。
林清音抬起眼帘,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的担忧让她心头微暖。她接过水囊,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两人俱是微微一颤。她小口啜饮着清水,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沈大哥,刚才水下……”她心有余悸。
“暂且无事。”沈墨打断她,不欲她再多思虑那恐怖景象,“你好好调息,勿要多想。”他抬手,想拂开她额前被江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指尖将至,却又顿住,最终只是不着痕迹地收回,仿佛那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林清音将他这细微的犹豫看在眼里,心中泛起一丝甜涩交织的涟漪,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燕青处理完军务,走进船舱,左臂的伤口已重新包扎,脸色因失血和毒素影响而有些灰败,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看向沈墨,沉声道:“沈公子,方才多谢出手相助。若非你牵制住那名幽冥殿长老,后果不堪设想。”他语气诚挚,带着军人的直爽。
沈墨微微颔首:“分内之事。”他顿了顿,问道,“燕将军,可知那水下之物,究竟是何来历?”
燕青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末将也不知。北靖王府的卷宗中,从未记载此段江域有如此巨物。其形似蛟非蛟,气息古老诡异,更似……某种机关造物。”他看向沈墨,“沈公子似乎有所察觉?”
“只是猜测。”沈墨目光微凝,“它出现得太过巧合,攻击也并非针对某一方,更像是在……搅局。”他心中隐隐有个念头,这水怪的出现,或许与之前山村夜袭、渡口埋伏一样,背后另有推手,目的并非单纯为了夺取图卷或杀人,而是要将他与林清音逼向某个特定的方向——比如,北上。
燕青若有所思:“若真如此,那这幕后之人的能量,恐怕超乎想象。”他叹了口气,“前路莫测,我们需更加小心。船只受损,速度大减,今夜恐怕要在前方‘黑水渡’临时靠岸检修,明日再行。”
黑水渡?沈墨记下了这个名字。
夜幕降临,残月如钩,洒下清冷光辉。二号黑船拖着残躯,缓缓驶入一处名为“黑水渡”的荒僻港湾。此地两岸山势陡峭,林木幽深,渡口设施早已破败,只有几间歪斜的茅屋和一条蜿蜒至山中的石阶小径,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船只勉强靠岸,抛下锚链。燕青下令部分人手警戒,部分人抓紧时间修船,其余人则在岸上寻找相对干燥避风处搭建临时营地休息。
沈墨与林清音并未下船,留在船舱中调息。经历连番恶战,两人都需要尽快恢复。船舱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林清音盘膝而坐,运转内功,沈墨则守在一旁,闭目养神,灵觉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着船只及周边区域。
夜渐深,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之声,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远吠,更添几分荒凉与不安。
突然,沈墨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感觉到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正从岸上山林的方向,悄然接近!
这气息……与那夜山村中惊鸿一瞥的白衣女子,同出一源!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对睁开眼、面露询问的林清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出了船舱,跃上船舷,目光如电,射向气息传来的方向。
月光下,岸边的乱石滩上,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依旧是一袭素衣,面覆轻纱,身姿窈窕,仿佛月宫仙子谪落凡尘,与这荒芜破败的黑水渡格格不入。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和面纱,却难以撼动她那份遗世独立的清冷。
她似乎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清冷的眸光,穿透夜色,直直地落在船上的沈墨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沈墨能感觉到,这白衣女子的实力深不可测,远非之前遭遇的那些敌人可比。但她身上,却并无明显的杀气。
“阁下屡次现身,意欲何为?”沈墨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
那白衣女子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偏头,目光似乎越过沈墨,投向了他身后的船舱,那里面,是正在调息的林清音。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神色,有关切,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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