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澜的出现,如同在沸鼎之中投入一块寒冰,瞬间冻结了废园内剑拔弩张的杀伐之气。他悠闲地立于残破的院墙之上,锦袍在夜风中微拂,狭长的弯刀并未出鞘,但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全场,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源自权力中枢的威压。
“曹督主,”陆惊澜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和伤亡的番子,最终落在独眼狰狞的曹猛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调侃,“你这动静,可比御花园那边的烟火还要热闹几分。怎么,这前朝的破落户里,是藏了金山还是银山,值得你东厂如此兴师动众?”
曹猛胸口剧烈起伏,独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死死盯着陆惊澜,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陆惊澜!少跟咱家装糊涂!这几个人是朝廷钦犯,更是伤了咱家的凶徒!你锦衣卫莫非想要包庇不成?!”
他刻意忽略了自己私自调动人手、未得明确旨意便大肆搜捕的行为,直接将“朝廷钦犯”的帽子扣了下来。
院内,紧张的气氛并未因陆惊澜的到来而缓解,反而更加微妙。
谢无咎持剑静立,气息内敛,但目光始终锁定在陆惊澜身上,带着审视与警惕。此人名声在外,亦正亦邪,此刻出现,目的难测。
萧月如趁机退到林清音和沈墨所在的房门口,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陆惊澜和东厂众人,一边快速处理着自己身上新增的伤口,眼神复杂难明。
林清音扶着虚弱不堪、几乎全靠她支撑才能站立的沈墨,心中更是七上八下。陆惊澜……他屡次相助,却又与吕谨似乎有着某种默契。他此刻出现,是敌是友?是为了那瓶“幻梦散”,还是为了别的?
沈墨靠在林清音肩头,剧烈地喘息着,方才那强行催动的一指几乎榨干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元气。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墙头那个曾与他亦敌亦友、也曾对林清音流露出别样关注的锦衣卫指挥使,眼神冰冷而戒备。
陆惊澜仿佛没有感受到院内各种复杂的目光,他轻轻跃下墙头,落地无声,缓步走向曹猛,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
“包庇?”陆惊澜在曹猛身前数步处站定,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曹督主言重了。陆某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缉拿钦犯,责无旁贷。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曹猛身后那些张弓搭箭、却因他的到来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番子,“按律,缉拿此等要犯,需有驾帖,需协同办案。曹督主这般私自调兵,动静惊天,若是惊扰了圣驾,或是……打草惊蛇,放走了真正的幕后主使,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他语气不重,但字字诛心,直接点破了曹猛程序上的不合规和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
曹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动经不起推敲,原本打算速战速决,拿了人再补手续,却没想到接连受挫,如今更被陆惊澜抓个正着!
“陆惊澜!你少拿律例来压咱家!”曹猛恼羞成怒,独眼赤红,“咱家亲眼所见,这妖女与前朝余孽勾结,这沈墨更是杀伤我东厂多人!证据确凿!你在此阻挠,莫非与他们也是一伙的?!”
他这是要强行攀咬,把事情搅浑。
陆惊澜闻言,非但不怒,反而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曹督主,你这顶帽子,陆某可戴不起。”他摇了摇头,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刀锋,直刺曹猛,“我倒想问问,曹督主你不在御花园护卫圣驾,为何会出现在这远离宫城的废弃之地?又为何会对这几人的行踪了如指掌?莫非……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而报信之人,又与今晚御花园的变故,有何关联?”
他一步步逼近,语气愈发咄咄逼人:“还是说,曹督主你急着杀人灭口,是为了掩盖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曹猛心上!他参与吕谨与幽冥殿的阴谋,本就心虚,此刻被陆惊澜连消带打,句句戳中要害,顿时气势一滞,额头渗出了冷汗。
“你……你血口喷人!”曹猛色厉内荏地吼道,但明显底气不足。
院内众人皆不是蠢人,从陆惊澜的话语中,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御花园果然出事了!而且,东厂,或者说曹猛背后的人,很可能牵涉其中!
眼看曹猛被陆惊澜的气势完全压制,他身后的番子们也面面相觑,手中的弓箭不由自主地垂低了几分。
陆惊澜见好就收,不再逼迫曹猛,转而将目光投向房门处的林清音和沈墨,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姑娘,沈公子,看来二位惹的麻烦不小。不如随陆某回北镇抚司一趟?那里清静,也好让二位……好好‘解释’一下今晚之事。”他特意加重了“解释”二字。
去北镇抚司?锦衣卫的大本营?
林清音心中一紧。那无异于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谁知道陆惊澜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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