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莲花簪冰冷的触感紧贴着掌心,那寒意仿佛能透过皮肤,直抵心脉,让林清音纷乱躁动的心绪奇迹般地沉淀下来,化作一种近乎悲壮的冷静。母亲的面容在脑海中清晰了一瞬,带着江南烟雨的温婉与末路皇族的哀矜,与沈墨苍白而坚毅的脸庞重叠。不能再等了,每拖延一息,沈墨生还的希望便渺茫一分。
她将玉簪仔细地插入发髻,重新绾好因一夜奔波而略显松散的发丝。铜镜中映出的女子,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已燃起两簇决绝的火焰。她整理好宫女服饰的每一处褶皱,抚平袖口的细微凌乱,仿佛将要奔赴的不是一场生死未卜的谈判,而是一场庄严的祭礼。
推开耳房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没有理会那两名依旧如同木偶般守在门外的粗使宫女,径直向着永和宫外走去。步伐稳定,背脊挺直,不再有丝毫伪装出来的怯懦。
“姑娘要去何处?”一名宫女下意识地开口阻拦。
林清音脚步未停,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司礼监,面见吕公公。贵妃娘娘吩咐的差事,需向吕公公报备。”
那宫女被她骤然改变的气势所慑,张了张嘴,竟没能说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她走出了永和宫的范围。
通往司礼监的路,林清音已不算陌生。白日的宫道少了夜晚的诡秘,却多了份森严的秩序。巡逻的侍卫、往来穿梭的低阶官员和太监,看到她这个面生的“宫女”径直走向司礼监重地,皆投来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但林清音目不斜视,步伐坚定,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混合着绝望与孤勇的气息,竟让无人敢上前轻易盘问。
司礼监衙门口,那四名带刀侍卫依旧如同门神,眼神锐利。
“站住!此乃机要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侍卫首领厉声喝道,手已按上了刀柄。
林清音在数步之外停下,微微颔首,声音清晰:“奴婢永和宫林氏,奉贵妃娘娘之命,有要事需当面禀告吕公公,关乎前日娘娘所嘱‘旧物’之事。”她刻意提及“旧物”二字,并将发间的青玉莲花簪稍稍正了正,让那莲心处的紫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抹流光。
侍卫首领显然得了某些吩咐,听到“永和宫林氏”及“旧物”时,眼神微变,打量了她片刻,尤其是她发间那支与身份不符的珍贵玉簪,沉声道:“在此等候。”转身入内通传。
不过片刻,那名常随吕谨左右的小太监便走了出来,对林清音做了个“请”的手势,面无表情:“公公正在书房,林姑娘随咱家来。”
再次踏入这座象征着内廷权柄的衙门,气氛依旧压抑。穿过几重院落,来到那间熟悉的书房外。小太监推开门,躬身示意林清音进去,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书房内,吕谨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正提笔批阅着奏章。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他白净富态的脸庞,神情专注,仿佛只是一位勤于政务的老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品质极佳的檀香气味。
林清音走到书案前,依礼下拜:“奴婢参见吕公公。”
吕谨没有抬头,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直到批完那一份,才缓缓放下朱笔,抬起眼。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清音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随即,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定格在她发间那支青玉莲花簪上。
那一瞬间,林清音清晰地捕捉到,吕谨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古井,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涟漪——那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预料之中的确认,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追忆与复杂。
“林姑娘请起。”吕谨的声音依旧平稳,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坐。”
林清音没有客气,起身落座,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坦然地对上吕谨的审视。
“看来,林姑娘是参透了那‘旧物’中的玄机?”吕谨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仿佛在聊家常。
“不敢说参透,只是偶有所得。”林清音平静回应,“奴婢今日前来,是想与公公做一笔交易。”
“哦?”吕谨挑眉,似乎来了兴致,“杂家倒是好奇,林姑娘如今……有何资本与杂家交易?”
林清音深吸一口气,将怀中那两张皮质地图取出,放在书案上,推向吕谨。“此二物,一为故人所赠,一为娘娘所赐‘旧物’中所藏。它们共同指向一个地方——宫内冰窖。”
吕谨的目光扫过那两张地图,尤其是在看到玉匣中取出那张标记着冰窖的图时,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但脸上笑容不变。“冰窖?那里除了冰块,还能有什么?”
“有什么,公公或许比奴婢更清楚。”林清音毫不退缩,“奴婢只问公公,以此二物,以及奴婢应承下的那个‘诺’字,换公公出手,救我朋友性命,并保他平安离开京城……可否?”
她没有提那虚无缥缈的“三件事”,而是提出了最直接、最迫切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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