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澜的身影如同被夜色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句“小心身边人”在寂静的旧港上空幽幽回荡,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沈墨与林清音的心底。
积水潭的水面映着破碎的月光,随风晃动,一如两人此刻波澜起伏的心绪。沈墨伫立原地,挺拔的身躯在月色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僵硬得如同石雕。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湖面下是汹涌的暗流——震惊、怀疑、一丝荒谬,以及被强行唤醒的、关于家族覆灭最深处的不堪记忆。除了他,还有幸存者?这十三年来支撑他活下去的,除了复仇,便是那刻骨的孤独。如今,这孤独的根基竟被动摇了。
林清音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混乱气息。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背。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沈墨,”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无论那份密档记载了什么,无论这京城有多少陷阱,我都会在你身边。”
沈墨身体微微一颤,拳头缓缓松开,反手将她的柔荑紧紧包裹在掌心。那温软细腻的触感,仿佛是他在这冰冷诡谲的漩涡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松开,转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
“先离开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却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陆惊澜的话不可尽信,但东厂和那个“净街虎”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
两人沿着来时路,悄无声息地潜回那处位于贫民区边缘的废弃院落。院墙倾颓,杂草丛生,但胜在足够隐蔽。屋内积满灰尘,只有角落一处尚算干净,是林清音白日里简单收拾出来的。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可能的窥探,压抑的气氛却并未消散。沈墨靠坐在墙边,闭目调息,试图平复因陆惊澜带来的消息而躁动的心绪和内息。护心丹的药力仍在持续作用,修复着经脉,但他眉宇间凝聚的沉重,却非药石可医。
林清音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不远处,从行囊中取出干净的布条和伤药。她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该换药了。”
沈墨睁开眼,看着她。月光从破窗漏进,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清辉,帷帽早已取下,露出那张清丽绝俗、此刻却写满担忧的脸庞。他没有拒绝,默默地解开衣带,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左臂固定处的布条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林清音小心翼翼地拆开旧的布条,看到那道因昨夜强行运功而再次裂开的狰狞伤口时,呼吸一窒,眼中满是心疼。她先用清水浸湿的软布,极其轻柔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她的动作专注而细致,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划过他紧实的肌肤,带来一阵微凉的战栗。
沈墨身体绷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肩颈。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药草与体香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感官,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却又贪恋这份难得的亲近。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伤口传来的细微疼痛上,但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低垂的眉眼、轻抿的唇瓣上。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林清音拿起伤药,声音柔得像羽毛。
“嗯。”沈墨从喉间溢出一个低沉的音节。
药粉洒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沈墨眉头微蹙,却没有出声。林清音见状,下意识地俯身,凑近伤口,轻轻地吹了吹气,试图缓解他的疼痛。
温热湿润的气息拂过敏感的伤处,带来的却不是缓解,而是一阵更强烈的、如同电流窜过脊椎的酥麻。沈墨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瞬间僵硬如铁,某种压抑已久的、陌生的燥热自小腹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林清音也意识到了这个动作过于亲昵,脸颊“唰”地飞上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她慌忙直起身,手足无措地拿起干净的布条,低头开始为他重新包扎,动作却因为心慌而显得有些笨拙,指尖不时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更是激起阵阵涟漪。
狭小破败的空间里,弥漫着伤药的苦涩气味,以及一种无声无息、却愈发浓稠的暧昧。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布条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彼此如擂鼓般清晰可闻的心跳。
就在这旖旎与尴尬交织的时刻,院外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野猫或老鼠能够发出的异响!那是衣袂快速掠过墙头、又刻意放轻落地的声音!
沈墨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方才的迷乱瞬间被冰冷的警惕取代。他一把按住林清音正在为他系结的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林清音的心猛地提起,屏住呼吸,顺着沈墨的目光望向窗外。
月光下,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墙之上,隐约呈合围之势!他们并未蒙面,穿着统一的暗青色劲装,腰间佩着制式的狭长腰刀,眼神冷漠,气息阴鸷沉凝,与之前遭遇的锦衣卫风格迥异,带着一股太监特有的、阴柔的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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