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在萧月如火红的身影上跳跃,映照着她凝若寒霜的侧脸。她蹲下身,毫不避讳地扯开一具黑衣死士的面巾,露出一张毫无特色、甚至因死亡而显得格外僵硬麻木的中年男子的脸。她又检查了对方的手掌、牙齿、衣物,甚至用匕首划开其手臂肌肤,仔细观察血液颜色和肌肉纹理。
“肌肉结实,指关节粗大,是长年练习短兵刃和攀爬的结果。齿缝干净,没有草原人常见的烟渍茶垢。血液颜色正常,排除长期服食特定药物控制的可能性。”萧月如站起身,用一块布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语气冷冽,“但他们眼神空洞,行动间只有纯粹的杀戮指令,无惧疼痛,不畏死亡……这绝非寻常势力能培养出来的。”
她看向沈墨和林清音,目光锐利:“这些人,像是被某种方法抹去了大部分个人意志,只保留了战斗本能和服从性,是纯粹的消耗品。培养这样的死士,需要庞大的资源、严密的组织,以及……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
沈墨靠坐在岩石上,听着萧月如的分析,眉头紧锁。他体内气血因方才的强行运剑而依旧翻腾不休,心脉处那缕阴寒也隐隐躁动,让他不得不分神压制。他沉声道:“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一直是沙赫。手法也与之前的幽冥殿、苍狼部截然不同。塞外何时潜藏了这样一股势力?”
林清音为沈墨重新包扎了手臂上一道被毒刃划破的浅口,闻言抬起头,眼中带着忧色:“会不会……与那‘星陨之地’有关?沙赫是‘星钥之子’,或许这股势力也想得到他,或者……阻止他到达呼延王帐?”
这个推测让气氛更加凝重。
“不管是谁,把手伸得这么长,动到我明月教头上,就是找死!”萧月如冷哼一声,将擦拭干净的匕首插回靴筒,“我本来已经离开,但半路接到教中密报,说有一股不明势力在暗中打听你们的行踪,行事诡秘,不似寻常江湖路数。我放心不下,才折返回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撞上。”
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沈墨和难掩疲惫的林清音,语气放缓了些:“此地不能再待了。这些死士行动失败,背后之人很快会得到消息。我们必须立刻转移,而且要改变路线。”
她走到马车旁,看了看里面蜷缩着的、被接连变故吓得有些呆滞的沙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难得放柔了声音:“小子,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沙赫抬起大眼睛,看着萧月如,又看了看走过来的林清音和沈墨,小手紧紧抓住林清音的衣角,轻轻点了点头。
在萧月如的指挥下,众人迅速收拾行装,扑灭篝火,将死士的尸体草草掩埋。马车被舍弃,改用萧月如带来的几匹备用骏马。为了隐匿行踪,他们不再走相对平坦的商道,而是由萧月如引路,转向更加偏僻、地形复杂的丘陵地带。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只有凛冽的寒风在耳畔呼啸。四人三骑(沙赫与林清音共乘一骑)在黑暗中沉默前行,马蹄包裹了厚布,尽可能减少声响。沈墨强忍着不适,控缰跟在最后,警惕地留意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萧月如才在一处背风的、干涸的河床底部示意停下。此处地形复杂,乱石嶙峋,易于藏身,也方便观察四周。
众人下马,皆是疲惫不堪。林清音立刻先检查沈墨的状况,见他气息虽弱却还算平稳,只是眉宇间的倦色浓得化不开,心疼不已。她取出水囊和干粮,又特意为沈墨调制了一碗宁神静气的药茶。
“喝了吧,能舒服些。”她将温热的药茶递到他手中,指尖不经意间拂过他冰凉的手背。
沈墨接过陶碗,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微微一怔。他抬头,看到林清音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青黑和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低头喝了一口苦涩的药茶,那温热液体滑入喉间,仿佛也驱散了一丝盘踞在心头的寒意。
“辛苦你了。”他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一路风雨,若非她始终在身边,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到现在。
林清音轻轻摇头,在他身旁坐下,将一件厚实的披风分了一半盖在他身上,低声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
两人并肩坐在冰冷的岩石上,依靠着彼此的体温抵御着黎明的寒气。披风下,沈墨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移动,轻轻覆在了林清音放在膝头的手上。他的手因虚弱和寒冷而微凉,她的指尖却带着一丝暖意。
林清音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翻转手腕,与他十指相扣。一股无声的暖流在相握的掌心间传递,驱散了周遭的寒意,也悄然安抚着彼此紧绷的心弦。在这危机四伏的亡命途中,这片刻的依偎与触碰,显得如此珍贵,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安宁。
萧月如在不远处整理着马具,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神色复杂地别开了脸,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警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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