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夜晚,天空如同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色的绸缎,其上缀满了碎钻般的星辰,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一弯银钩似的弦月斜挂天际,清冷的光辉洒落下来,将广袤的戈壁与远处的沙丘勾勒出明明暗暗的轮廓,显得愈发苍凉、神秘而肃杀。
明月教的营地早已沉寂下来,除了巡逻骑兵规律的马蹄声和偶尔传来的刁斗之声,便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轻响。大部分帐篷都熄了灯火,唯有中心那顶属于圣女的、以及旁边安置沈墨三人的大帐,还透出微弱的光芒。
帐内,沙赫服用了林清音调配的安神汤药后,已再次沉沉睡去,呼吸平稳,只是眉宇间似乎比往日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沉重。林清音坐在他榻边,轻轻为他掖好被角,目光温柔中带着一丝隐忧。这孩子身上承载的秘密与命运,实在太过沉重。
沈墨则盘膝坐在靠近帐门的地毯上,并未入睡,而是借着帐内长明不灭的牛油蜡烛,静静擦拭着那柄跟随他出生入死的软剑。剑身如一泓秋水,映照着他沉静而专注的脸庞。经过一日调息,加上林清音精心配制的补气养血汤药,他体内的虚弱感减轻了许多,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只是经脉的损伤非一日之功,仍需时间温养。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专注。布帛划过冰冷的剑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林清音安置好沙赫,转过身,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烛光为他冷硬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宁静与……脆弱?
这个念头让林清音的心微微揪紧。她轻轻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擦拭长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语的安宁与默契。
“还不休息?”沈墨没有抬头,却仿佛感知到她的靠近,低声问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不困。”林清音轻声回应,目光落在他持剑的手上,那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曾握剑染血,也曾……轻柔地为她拂去泪痕。想到此,她的脸颊微微发热。“你的伤……感觉可好些了?”
“无碍了。”沈墨停下擦拭的动作,抬眸看她。烛光下,她的脸庞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柔美与坚韧。“倒是你,”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唇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损耗过度,需好生静养。”
他的关心直白而简单,却让林清音心中暖流淌过。她微微低下头,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轻声道:“我自有分寸。”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并非尴尬,而是一种充斥着未言之语和怦然心动的静谧。帐外,夜风掠过营旗,发出猎猎声响,更衬得帐内安宁。
沈墨看着眼前女子低眉顺目的温婉模样,脑海中却浮现她为自己挡下刺客、不惜以心头血相救的决绝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感激、心疼与某种深沉占有欲的情绪,在他素来冷硬的心湖中剧烈翻涌。他忽然觉得,手中的剑,守护的江山道义,似乎都比不上眼前这人平安喜乐来得重要。
他放下软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微凉的手。
林清音浑身一颤,却没有挣脱。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指,一种坚实而令人安心的力量顺着相贴的肌肤传递过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失序,如同揣了只小鹿,脸颊也烫得厉害。
“清音,”沈墨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待此间事了,塞外风波平息,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冷峻的脸上竟浮现一丝罕见的窘迫与认真,“我带你回江南看看,可好?”
回江南……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清音心中漾开巨大的涟漪。江南的烟雨,小桥流水,杏花春雨……那是她阔别已久的故土,也是她曾经想要逃离的、背负着身世枷锁的地方。可从他口中说出,却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令人憧憬的意义。
他不是在许诺山水,而是在许诺一个未来,一个有着彼此的未来。
林清音抬起头,撞入他深邃如星夜的眼眸中,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与坚定。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满溢出来的、无法言说的幸福与感动。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随之滑落,嘴角却绽放出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明媚的笑容:“好。”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字之中。
沈墨看着她带泪的笑颜,心中最坚硬的壁垒轰然倒塌。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动作笨拙却满含珍视。
就在两人目光胶着,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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