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白狼川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沈墨与林清音心头的凝重。昨夜望月阁一叙,萧月如虽未明言驱赶,但那句“出了此门,生死由命”已然划清了界限。明月教分坛这方暂时的避风港,已不再安全。
小院内,沈墨仔细地将软剑缠回腰间,动作缓慢而稳定。经过一夜调息,他伤势已愈九成,内力虽未至圆满,但运行之间圆转如意,那股新生的刚柔并济之力在经脉中流淌,带来一种沉静而强大的信心。他换上了一套阿古勒商队提供的、略显宽大的塞外牧民服饰,玄色不再,多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普通,唯有那双深邃眼眸中的锐利,无法完全掩盖。
林清音也为沙赫换上了一套合身的粗布衣服,将他那一头显眼的、带着自然卷曲的头发仔细藏进厚厚的皮帽里,只露出一双机警的大眼睛。她自己的月白衣裙也收了起来,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虽难掩清雅气质,但至少不那么引人注目。
“我们必须分开走。”沈墨沉声道,目光扫过林清音和沙赫,“目标太大,容易暴露。我先去‘听风驿’探路,你们稍后出发,在驿馆附近找一处人多眼杂的茶摊等我信号。”
林清音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她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她将一个装着少许碎银和应急药物的小包裹塞进沈墨怀里,低声道:“万事小心。”
沈墨看着她眼中化不开的担忧,心中一软,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低声道:“放心。”
没有更多言语,沈墨压低帽檐,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赶路人,悄然融入了清晨开始苏醒的白狼川街道。
白狼川的白天比夜晚更加喧嚣。主干道上车水马龙,驼队、马帮、推着独轮车的小贩、穿着各色服饰的旅人摩肩接踵。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卖皮毛的、售刀剑的、兜售香料药材的、甚至还有表演杂耍吐火的,吆喝声、议价声、牲畜嘶鸣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野性活力的市井画卷。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粪便、烤馕、香料、皮革和汗水的复杂气味。
沈墨低着头,在人群中不疾不徐地穿行,灵觉却如同张开的蛛网,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他能感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曾在他身上停留,但很快又移开,显然他这身打扮起到了一定的掩护作用。根据阿古勒信中所指,“听风驿”位于城东的“杂货市”,那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最为灵通,也最为混乱。
越往城东走,街道越发狭窄肮脏,两侧的建筑也愈发破败低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酒水、腐烂食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霉味。行人大多面容粗犷,眼神带着警惕或麻木,与城西明月教分坛附近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
在一处堆满废弃木箱和破陶罐的肮脏角落,沈墨找到了那块歪歪斜斜、字迹模糊的木牌——听风驿。
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驿馆,更像是一个依托着半塌土墙搭建起来的简陋窝棚。门口挂着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布帘,没有任何标识,若非阿古勒指明,绝难发现。窝棚周围或坐或卧着几个衣衫褴褛、眼神浑浊的乞丐和醉汉,看似无所事事,但他们偶尔扫向街面的目光,却带着一种鹰隼般的锐利。
沈墨没有立刻靠近,他在不远处一个卖烤羊杂的摊子前停下,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杂碎汤,借着吃东西的掩护,仔细观察着听风驿的入口和周围环境。他能感觉到,那窝棚里似乎有一道目光,正透过布帘的缝隙,冰冷地审视着外面的一切。
就在沈墨默默观察,准备寻机接触之时,街道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五六个穿着脏兮兮皮袄、腰挎弯刀、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粗暴地推开挡路的行人,骂骂咧咧地朝着听风驿的方向走来。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目光凶戾,显然是这一带的地头蛇。
“老瞎子!滚出来!这个月的‘平安钱’该交了!”刀疤脸走到听风驿门口,一脚踹在旁边的破木箱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对着窝棚里面吼道。
布帘纹丝不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刀疤脸似乎觉得失了面子,脸上戾气更盛,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妈的,给脸不要脸!兄弟们,给我把这破棚子拆了!看那老东西出不出来!”
他身后的几名大汉狞笑着应和,抽出腰间的弯刀,便要上前动手。
周围那些原本看似昏昏欲睡的乞丐和醉汉,此刻都悄悄抬起了头,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手也摸向了藏在身下的短棍或匕首。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沈墨眉头微蹙。他不想节外生枝,但若听风驿被毁,他寻找线索的计划也将落空。而且,他隐隐觉得,这伙地痞的出现,未必是巧合。
就在一名大汉的弯刀即将劈向窝棚支柱的瞬间——
一道身影快如鬼魅,从斜刺里闪出!并非沈墨,而是一个一直蜷缩在角落、看似醉得不省人事的“老酒鬼”!那“老酒鬼”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手中一根黑乎乎的短棍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点在了那持刀大汉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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