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湖底,暮色四合,将芦苇荡小镇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青灰色之中。白日里义诊与冲突的喧嚣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镇民们早早收了摊,关了门,街道上空旷寂寥,唯有湖畔的风吹过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语在暗中交流。
悦来客栈的掌柜是个干瘦的中年人,姓王,此刻正愁眉苦脸地站在沈墨与林清音的房门外,搓着手,欲言又止。
“二位客官……”王掌柜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了担忧,“不是小店不愿留客,实在是……实在是得罪了漕帮,那可是天大的祸事啊!那雷三当家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他这一回去,必定会搬来救兵。小店小本经营,实在经不起这般风浪……您二位,是不是……是不是另寻个稳妥去处?”
沈墨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零星灯火,以及更远处漆黑如墨的湖面,神色平静。他理解掌柜的难处,江湖风波,寻常百姓避之唯恐不及。他转身,从怀中取出一锭足色的银子,放在桌上,远超房资:“掌柜的,我们明白。这锭银子,算是补偿。我们明日一早便走,今夜还需叨扰一晚。”
王掌柜看着那锭银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收起银子,低声道:“多谢客官体谅。二位……千万小心。夜里警醒些。”说完,便匆匆下楼去了。
林清音坐在桌边,就着油灯的光芒,正在整理白日里未曾用完的药材。她的动作依旧从容,但微微抿起的唇角,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是我们连累了他。”她轻声道。
“江湖风波,向来如此。”沈墨走到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不必自责。当务之急,是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走。漕帮绝不会善罢甘休,这芦苇荡,我们恐怕待不住了。”
夜色渐深,窗外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屋顶瓦片和窗棂上,发出细密而持续的声响,更添几分寒意与孤寂。
房间内,油灯如豆。林清音将整理好的药箱合上,抬头看向沈墨,眼中带着思索:“沈墨,白日里我替镇民诊病时,听他们零星提起,这洞庭湖上,除了漕帮,还有一个势力,名为‘排教’。”
“排教?”沈墨目光微动,“略有耳闻,据说他们信奉水神,行事隐秘,多活动于洞庭、鄱阳等大湖大泽,以放排、渔猎为生,与掌控航道的漕帮素来不太和睦。”
“不错。”林清音点头,“据镇民说,排教之人水性极佳,精通湖性,甚至传说能沟通水族。他们似乎……并不像漕帮那般欺压百姓。或许,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找到一些不一样的线索,或者……一条出路。”
这无疑是一个思路。与其被动等待漕帮的报复,不如主动寻找可能存在的盟友或突破口。排教与漕帮的矛盾,或许可以被利用。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从客栈后院的墙头传来!那脚步声轻灵如猫,若非沈墨内力精深,五感远超常人,几乎难以察觉。
沈墨眼神一凛,对林清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身形一晃,已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贴到了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
雨夜中,只见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从墙头翻下,落地无声。他们并未靠近客栈主楼,而是径直朝着后院马厩旁,沈墨与林清音所乘坐的那辆马车摸去!其中一人动作熟练地开始检查马车轱辘,另一人则警惕地四下张望。
不是漕帮的人!漕帮若来报复,必然是明火执仗,大队人马,绝不会如此鬼鬼祟祟只来两人,而且目标明确是检查马车。
“不是漕帮。”沈墨压低声音,迅速对林清音道,“你在房里别动,我去看看。”
不等林清音回应,沈墨已推开窗户,身形如一道青烟,融入了茫茫雨幕之中,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那两名黑衣人正专注于马车,其中一人低声道:“……没错,就是这辆车,从北边来的。上面有股很淡的……药香和一种奇特的气息,和长老描述的一致。”
另一人道:“看来目标确实在这里。先回去禀报……”
他话音未落,忽觉颈后一凉,一只冰冷有力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个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在找什么?”
两名黑衣人大惊失色,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前窜去,同时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刃,动作迅捷,显然训练有素。他们转身,看到沈墨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雨丝落在他身上,竟似被一层无形的气墙隔开,未曾沾湿半分。
“你是谁?!”一名黑衣人厉内荏地喝道,声音因惊恐而有些变形。
沈墨没有回答,目光如电,扫过两人手中的短刃和他们的身形步法。这种短刃形制奇特,带着一种水战的阴柔,与漕帮的分水刺略有不同,更显诡秘。“排教?”他试探着吐出两个字。
两名黑衣人身体明显一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他们没想到对方仅凭一眼就道破了他们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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