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张博涛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来得格外早,办公室里还空着大半,只有保洁阿姨在远处推着吸尘器,嗡鸣声像只被困住的蝉。宋海洋的办公室一直空着,电脑屏幕黑着,键盘上蒙着层薄灰,直到中午都没等来宋海洋的身影。
“宋总出差了,去上海看个新项目。” 邻座的小李端着咖啡经过,压低声音说了句,眼神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匆匆走开时,椅腿在地板上划出细碎的声响。
张博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空白文档,鼠标箭头在桌面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脑子里像塞进了团乱麻,父亲扶着墙喘息的样子、母亲冻得发红的指关节、宋海洋眼镜片后冰冷的目光,全都搅在一起,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点开 OA 系统,想补填请假申请,页面却突然弹出一行红色提示:“您的账号已被冻结,请联系管理员。”
那行字像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眼里。他反复刷新页面,红色提示固执地停在那里,像一道冰冷的判决。
下午三点整,人力资源部陆经理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区入口。他没像往常那样先去茶水间,而是径直朝张博涛走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博涛,你来会议室一下。”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稳得像台老式录音机。
会议室的百叶窗拉得很严实,只漏进几缕惨淡的光。长桌尽头坐着两个穿西装的年轻人,胸前别着 “法务部” 的工牌,面前摊开的文件夹边缘泛着冷白的光。桌上放着份文件,牛皮纸封面上的 “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 几个宋体字,像排站得笔直的哨兵,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公司经过研究决定,” 陆经理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因你无故旷工十天,严重违反公司考勤制度,现正式解除与你的劳动合同。按照规定,给予一个月工资作为经济补偿金。”
张博涛看着那行黑色的宋体字,突然笑了出来。笑声在密闭的会议室里撞出回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就因为没走流程?” 他伸手去够那份协议,指尖触到纸页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这是制度规定。” 陆经理把协议往回抽了抽,像是怕被他弄脏,“员工手册写得很清楚,旷工超过三天即可解除合同。”
“我父亲病危,在 ICU 躺了七天,我在医院守了十天,这叫无故旷工?” 张博涛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我在公司三年,从来没迟到过一次,为了赶项目在办公室睡过多少个通宵,你们怎么不说制度?上个月新能源项目的报告,我熬了三个通宵核对数据,最后署名写的是谁,你们心里没数吗?”
法务部的年轻人把一支钢笔推过来,金属笔帽在桌面上磕出轻响。“张先生,请签字吧。如果你对结果有异议,有权申请劳动仲裁。” 他的声音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寒意,“但根据考勤记录和公司制度,仲裁结果大概率不会改变。”
张博涛没接那支笔。他转身走出会议室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陆经理在低声说着什么,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走廊的声控灯又开始随着他的脚步明灭,光影在地面上拉成长短不一的条纹,像谁用指甲在地上划出的嘲讽。
他掏出手机,手指抖着给宋海洋发信息时,屏幕上的字都在跳:“宋总,我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一定按规矩来,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感觉喉咙里涌上股腥甜的味道。
半个小时后,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宋海洋的回复只有八个字,宋体小字规规矩矩地排在屏幕上:“这是公司决定,无能为力。”
那一刻,张博涛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瘫坐在工位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桌上的项目模型蒙着层灰,玻璃罩里的风车早就不转了,那是三年前他刚来公司时,宋海洋亲手教给他的。“好好干,” 当时宋海洋拍着他的肩膀,笑容里带着几分和煦,“咱们部门就缺你这样的年轻人,以后有你施展的空间。”
模型底座上还刻着他的名字,笔画被摩挲得发亮。如今看来,那些字像串冰冷的笑话。
宋海洋回来那天,北京下了场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窗户。张博涛正在收拾东西,纸箱里堆满了他这三年的工作笔记、项目方案和几本泛黄的获奖证书。最底下压着张入职时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白衬衫,笑得一脸青涩,眼神亮得像揣着星星。
宋海洋的办公室门开着,暖黄色的灯光从里面淌出来,在走廊的地板上投下块模糊的光斑。张博涛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雨势稍歇,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坐。” 宋海洋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桌上放着两杯刚冲好的咖啡,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我听说了,人力资源部给了你两个月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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