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草原,没有怜悯。
对于魁头和骞曼而言,每一口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绝望的冰碴子。
他们带着仅剩的一千残兵,像一群被狼群追赶的野狗,在茫茫雪原上仓皇逃窜。
身后,是素利那吃饱喝足、士气高昂的大军。
前方,是看不到尽头的饥饿与寒冷。
“我们……我们不能再跑了!”
骞曼勒住疲惫不堪的战马,嘴唇冻得发紫,声音都在颤抖。
“再跑下去,不用素利来追,我们自己就先冻死、饿死了!”
魁头脸色铁青,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不跑又能去哪里?
整个中部草原,所有部落的头人,都投向了素利。
那个曾经他们不屑一顾的小角色,如今成了决定他们生死的草原新贵。
“去南方!”
魁头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种疯狂的、赌徒般的凶光。
“去抢汉人的边城!”
“我们的祖先,就是靠着抢掠汉人的财富才壮大起来的!”
“只要我们抢到粮食和女人,就能稳住军心!就能让那些摇摆的部落重新看到我们的勇武!”
他嘶吼着,试图用这种虚妄的勇武,来掩盖内心的恐惧。
骞曼愣住了。
抢汉人?
那个镇北将军刘景,是能随便招惹的吗?
和连的四万大军是怎么没的,他们忘了吗?
可他看着周围亲卫们那麻木而绝望的眼神,又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是啊。
横竖都是死。
与其在这里窝囊地饿死,不如像个真正的鲜卑勇士一样,死在南下的冲锋路上!
“好!”
骞曼咬碎了牙齿,重重点头。
“就去抢他娘的!死也要拉几个汉人垫背!”
最后的疯狂,点燃了这一千残兵最后的血性。
他们调转马头,不再向草原深处逃窜,而是像一群扑火的飞蛾,朝着南方的雁门关方向,发起了决死冲锋。
……
雁门郡,边境。
昔日烽火连天的关隘,如今却是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关外,一座崭新的互市拔地而起。
帐篷连绵,商旅往来,汉人的丝绸、铁器、食盐,和草原牧民的牛羊、马匹、皮毛在这里汇聚。
关羽身披重甲,手抚长髯,站在一座高高的望楼上。
他那双丹凤眼,只是淡淡地扫过下方热闹的集市,便望向了更北方的草原深处。
在他身旁,是同样一身戎装,眼神锐利如鹰的张辽。
“文远,你说主公是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关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他算准了素利能赢,也算准了那两个蠢货会狗急跳墙。”
张辽抱拳,眼中满是敬佩与战意。
“主公算无遗策,我等奉命行事即可。”
“只是没想到,这互市的守卫任务,竟比打一场大战还要紧。”
关羽微微点头。
“这你就不懂了。”
“主公说过,用粮食打赢的战争,就要用粮食来守住胜利的果实。”
“这座互市,就是我们插在草原上的一把尖刀,也是一条锁链。”
“它能让听话的草原人富足,也能让不听话的草原人饿死。”
张辽闻言,若有所思,对刘景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在高台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报!”
“启禀将军!北方发现一股约一千骑的鲜卑乱兵,正向我方边境高速接近!”
来了!
张辽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关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跳梁小丑,自寻死路。”
他缓缓转身,从兵器架上取下了那柄名震天下的青龙偃月刀。
“文远,点起三千轻骑。”
“随我一同去会会这两位鲜卑的‘大人物’。”
“让他们知道,大汉的边境,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喏!”
张辽兴奋地大吼一声,转身离去。
很快,军营中鼓声响起。
三千名吃饱喝足、装备精良的汉军骑兵迅速集结。
他们跨上神骏的战马,手持锋利的环首刀,眼中没有丝毫紧张,只有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渴望。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狩猎。
当魁头和骞曼带着他们的残兵,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那道钢铁洪流时,他们彻底绝望了。
汉军的军容,是那样的整齐。
汉军的战马,是那样的雄壮。
汉军士兵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像一把把利剑,刺穿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幻想。
“跑……快跑!”
魁头吓得魂飞魄散,第一个拨转马头。
刚刚还叫嚣着要血战到底的勇气,在关羽那面“关”字大旗出现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他们跑得掉吗?
“杀!”
关羽丹凤眼猛然睁开,一道寒光迸射而出。
他一夹马腹,身先士卒,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直插敌阵!
青龙偃月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噗嗤!”
一名鲜卑骑兵连人带马,被从中劈开,鲜血内脏洒了一地!
这血腥的一幕,彻底摧毁了鲜卑残兵的意志。
他们哭喊着,四散奔逃。
但他们的马,又累又饿,如何跑得过以逸待劳的汉军战马?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关羽的青龙偃拜刀所过之处,人头滚滚,残肢断臂横飞。
张辽则率领另一部骑兵,从侧翼包抄,用精准的骑射,将一个个逃窜的敌人射下马背。
不到半个时辰。
战斗,便已结束。
一千残兵,被斩杀殆尽,只有寥寥数骑,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侥幸逃脱。
魁头和骞曼就在这几人之中。
他们头也不回,拼命抽打着胯下的战马,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回家!
回到部落的大营!
那里,是他们最后喘息的地方!
然而,当他们带着最后的几个亲卫,狼狈不堪地逃回自己的大本营时,却看到了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
部落营地的上空,飘扬的不再是他们的旗帜。
而是素利的狼头大旗!
营地门口,素利的大军早已列阵以待,黑压压的一片,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完了。
魁头和骞曼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连最后的老巢,都被人端了!
就在他们愣神之际,大营的寨门缓缓打开。
走出来的,不是素利,而是他们部落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为首的长老看着魁头,浑浊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魁头,骞曼。”
“你们,为了一己私欲,给我们带来了战争和饥饿。”
“而素利首领,给我们带来了粮食和活路。”
“从今天起,他才是我们鲜卑人的王!”
说完,他对着身后一挥手。
“拿下他们!”
“献给新的草原之王!”
魁头和骞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部落的战士一拥而上,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曾经对自己无比忠诚的面孔。
“你们……你们敢背叛我!”
魁头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怒吼。
在生存面前,所有的忠诚,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素利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出大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两个失败者,眼神平静。
他没有嘲讽,也没有奚落。
只是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对周围所有的部落宣告:
“从今天起,草原上只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能让大家吃饱饭的声音!”
“旧的时代,结束了。”
他挥了挥手。
两颗曾经不可一世的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草原的积雪。
这一日,中部鲜卑与东部鲜卑,在素利的铁腕之下,正式宣告统一。
新的草原之王,就此诞生。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向南方的雁门关,派出使者,上表称臣。
同时,一支牛、羊、马匹的庞大商队,浩浩荡荡地向着雁门互市进发。
消息传回雁门。
刘景只是平静地将捷报放在桌上。
一切,尽在掌握。
不费汉军一兵一卒,困扰大汉边疆百年的鲜卑之患,就此不说彻底解决,起码十年内不愁战争了。
一个强大的敌人,变成了一个俯首称臣的附庸,和一个稳定的战马、牛羊供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