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杀机暗藏。
管亥的营帐内,他和张饶刚刚与最后一名心腹校尉敲定细节。
“就这么定了!天亮之前,咱们就动手!斩杀张梁投降刘景!”
管亥眼中凶光毕露,将碗中最后一点浑浊的酒水灌进喉咙。
就在此时!
“哗啦!”
帐帘被粗暴地撕开,数十支火把瞬间将小小的营帐照得如同白昼。
寒光闪闪的刀剑,对准了帐内每一个人。
张梁的亲卫队!
为首的亲卫队长,面色冷酷,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人公将军有令!”
“管亥、张饶,意图谋反,罪证确凿!”
“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那名偷听的亲兵,正站在亲卫队长的身后,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怨毒。
败露了!
管亥和张饶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但绝望,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秒,就被求生的疯狂所取代!
“动手!”
管亥怒吼,猛地掀翻身前的桌案。
桌上的陶碗、兵器图,哗啦啦砸向冲进来的亲卫队。
“锵!”
他和张饶的心腹部下,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了藏在身上的环首刀。
“保护将军!”
狭小的营帐内,瞬间爆发了最血腥的火并!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惨叫声,怒吼声,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撕裂了广宗城死寂的夜空。
“噗嗤!”
一名亲卫队员被管亥一刀劈翻在地,滚烫的鲜血溅了张饶一脸。
“杀出去!”
张饶抹了把脸,声音因恐惧和兴奋而变得尖利。
然而,张梁的亲卫队都是精锐,悍不畏死,将他们死死堵在营帐之内。
眼看就要被围杀殆尽。
管亥双目赤红,状若疯虎,他一脚踹开营帐的后壁,冲了出去。
他站在帐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弟兄们!”
“张梁要我们去送死!明日就要我们去东门,活活饿死在皇甫嵩的刀下!”
“我们不答应!”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传遍了附近无数饥肠辘辘的士兵的耳朵。
无数双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管亥看到了那些眼神中的麻木,他知道,必须用最直接的**,才能点燃他们。
“想活命的!想吃饭的!”
“就跟我往北冲!”
“北面的常山太守刘景!他不杀俘虏!他还管饭!”
“有活路!”
“有饭吃!”
这两个词,像两道闪电,狠狠劈进了每一个黄巾士兵的心里。
死寂的营地,瞬间骚动起来。
“他说的是真的吗?刘景真的管饭?”
“高升将军那几万人,真的没被杀?”
“管他娘的是真是假!跟着张梁是死路一条!往北冲,兴许还有条活路!”
求生的**,像燎原的野火,瞬间压倒了一切。
“冲啊!去北面找活路!”
“老子不想被筑京观!”
越来越多的黄巾士兵拿起了武器,不是为了张梁,而是为了自己。
他们冲向管亥,汇入他的队伍,共同对抗前来镇压的张梁督战队。
场面,彻底失控。
所谓的“叛乱”,在短短一刻钟内,就演变成了一场席卷数万人的大规模哗变!
张梁在将台上,看着北营燃起的熊熊大火和震天的喊杀声,气得浑身发抖。
“拦住他们!给我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可是,没用了。
当四万饥饿的士兵,为了活命而拧成一股绳时,那股力量是无可阻挡的。
管亥和张饶,被这股洪流推着,裹挟着。
他们硬生生用人命,杀开了一条通往北门的血路。
“轰隆!”
残破的广宗北门,被巨大的原木撞开。
近四万名衣衫褴褛、东倒西歪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出了这座死亡之城。
他们头也不回,朝着北方,朝着那个传说中有饭吃的地方,亡命奔逃。
……
刘景大营。
一名斥候快马加鞭,连滚带爬地冲进中军大帐。
“报!”
“主公!广宗方向,发现大股敌军!”
“人数……人数约有四万!正向我军大营移动!”
帐内诸将,瞬间神色一凛。
张飞猛地站起身,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战意。
“嘿!这张梁还真有种!竟然敢主动出城送死?”
“大哥!下令吧!俺老张这就带兵去冲了他们!”
关羽丹凤眼微眯,抚着长髯,沉声道:“不对劲。”
“这支队伍,阵型散乱,毫无军纪,不似攻城,倒像是……”
“逃难。”
贾诩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平静地接过了话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贾诩对着刘景,微微躬身。
“主公,此非战兵,乃降兵也。”
“广宗城内,必生巨变。”
“四万降兵?”
高顺皱起了眉头,提出了疑问:“若是诡计,放他们入营,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大哥,不可不防!”
张飞也嚷嚷道。
刘景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
他相信贾诩的判断。
更相信自己的布局,已经开始发酵。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我将令!”
“大开中门!”
帐内诸将,无不色变。
“大哥,三思啊!”
刘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
“伙夫营,立刻起锅!熬粥!熬最浓的肉粥!”
“华佗先生!”
他转向一旁的华佗。
“带上所有医者和药材,前出营门,准备救人!”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决地发出。
尽管心中充满疑虑,但高顺、关羽、张飞等人,还是立刻抱拳领命。
“遵命!”
很快,刘景的大营,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营门大开,毫无防备。
营门前,没有刀枪剑戟,没有弓上弦刀出鞘。
只有一口口巨大的铁锅,下面燃着熊熊的烈火。
浓郁的肉粥香气,混杂着草药的味道,被风一吹,飘出数里之远。
当管亥、张饶,带着他们身后那四万面黄肌瘦、几乎不成人形的“大军”,忐忑不安地走到刘景营前时。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被乱箭射杀,被骑兵冲垮,或者被拒之门外,活活饿死。
唯独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那股霸道的肉粥香味,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疯狂地刺激着他们早已麻木的味蕾和空空如也的肠胃。
“咕咚。”
无数人,不受控制地吞咽着口水。
他们的腿,再也迈不动一步。
管亥和张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两人扔下手中的兵器,翻身下马。
他们走到阵前,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身后,那四万大军,也如同被推倒的麦子,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罪将管亥!”
“罪将张饶!”
“率四万弟兄,恳请将军收留!我等愿为将军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两个在死人堆里打滚的汉子,此刻泣不成声。
刘景亲自走下望楼,来到二人面前,将他们扶起。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弃暗投明,何罪之有?”
“入营吧。”
“先让弟兄们,吃口热饭。”
四万人心,一饭而定。
然而,就在刘景大营粥香四溢之时。
广宗城头,张梁看着空了近半的城池,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欢呼,只觉得喉头一甜。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刘景!”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眼中迸发出毁天灭地般的怨毒与疯狂。
“我要你死!我要你和你手下所有人,都给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