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豹那声“赶紧滚”,像是一道赦免令。
林栋没有半分停留。
他甚至没再多看那个脸色铁青的营长一眼,转身就走。
他一动,那只紧攥着他衣角的小手也跟着动,萧凤禾像他的影子,寸步不离。
王大力、李根、陈默三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注入了什么滚烫的东西,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跟在林栋身后。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百号士兵,像几百根木桩,戳在原地,目送着这支由一个疯子、一个女人和三个废物组成的,堪称荒诞的五人小队,走向营地边缘。
那背影,没有丝毫悲壮,只有一种让人心头发冷的决绝。
直到他们的身影即将被晨雾吞没,人群才像是活了过来,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复杂的议论。
“妈的……这小子是真敢啊……”
“为了个女人命都不要了,值吗?”
“值不值老子不知道,老子就知道,咱们的命,现在全在他手上。”
高建军望着那片空荡荡的晨雾,嘴里发苦。他忽然发现,自己那些关于纪律和理想的说教,在林栋那种原始、野蛮、却又直击人心的血性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
营地最偏僻的角落,一堆废弃的弹药箱后面。
这里是全营的垃圾场,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林栋停下脚步。
王大力和李根还在大口喘着气,刚才那场对峙,比让他们冲锋一次还累。
“林……林哥……”王大力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有满肚子的话想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栋没理会他们,他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萧凤禾的手,然后松开。
萧凤禾有些不安,但还是乖乖地站在一旁,那双清澈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林栋蹲下身,打开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他没有拿出食物或者弹药,而是掏出了几块……破布。
几块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脏兮兮的灰色帆布。
王大力和李根都愣住了。
这是干什么?出发前拜神吗?
只有陈默,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注意到林栋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木炭的黑色痕迹。
林栋将那几块破布,在地上摊开。
王大力和李根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两人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
那布上,用黑色的木炭,画着几个构造简单,却透着一股子阴森邪气的玩意儿。
那不是武器。
那是……陷阱!
“这个,”林栋的手指点在第一幅图上,那是一个由手榴弹、一根细绳和两根木桩构成的简易装置,“叫‘绊发雷’。”
他的解说,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像是在念一份死亡说明书。
“找一根结实的铁丝,或者藤蔓,绷在敌人可能经过的小路上,高度在脚踝的位置。手榴弹拔掉保险销,用拉环卡在木桩上,另一端连着铁丝。人走过去,脚一绊,铁丝拉动拉环,轰。”
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运气好,炸断一条腿。运气不好,半个身子都烂了。”
王大力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在发酸,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打过仗,见过血,可他妈的从没见过这么阴损的招数!这玩意儿防不胜防,走在路上,谁会注意自己脚底下有没有根细绳?
李根的脸色已经不是白了,而是泛着青,他的嘴唇哆嗦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林栋的手指,移到了第二幅图上。
那是一个挖在地上的深坑,坑底密密麻麻,全是削尖了的竹子。
“这个,叫‘竹签坑’。”
“挖坑,一米五深就行。把竹子削尖,头部用火烤一下,增加硬度。然后,插在坑底,尖头朝上。”
讲到这里,林-栋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让王大力和李根差点当场吐出来的话。
“插好之后,往坑里撒尿,或者抹上屎。人的,或者动物的,都行。越脏越好。”
“为……为什么?”李根的声音都在发颤。
“因为扎破了皮,伤口会烂,会流脓,会发高烧。在这林子里,没有药,就等于死。”林栋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看着已经彻底石化的两人,又指向了第三幅图。
那个陷阱更简单,一块木板,下面压着一颗改锥过的手榴弹。
“压发雷。埋在土里,上面做好伪装。一脚踩下去,人就飞了。”
王大力、李根、陈默,三个人,死死地盯着那几张画满了地狱图景的破布。
他们的大脑,像是被几百公斤的炸药反复轰炸,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沉默寡言的知青,根本不是什么被逼急了的疯子。
他是一个魔鬼!
一个精通所有杀人伎俩,将战场视为屠宰场的魔鬼!
他立下的那三条军令状,不是狂妄,不是吹牛,而是源于一种绝对的自信!一种视人命如草芥,视战争如游戏的,令人灵魂颤抖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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