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设想过无数种林栋可能的反击方式。
可能是暴力的压制,可能是向上级打小报告,也可能是一场激烈的内部批判会议。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林栋会用这种方式来应对。
狩猎竞赛?
这简直是胡闹!是蛮干!是彻头彻尾的流氓行径!
他一个靠笔杆子和嘴皮子吃饭的政工干部,怎么可能去跟一个特种兵王比在丛林里打猎?
这不叫比赛,这叫单方面的屠杀。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简直是荒谬!”
孟平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尖锐,
“我们是革命军人,不是山里的猎户!把严肃的路线问题,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来解决,这是对组织的……”
“孟指导员,我们接了!”
一个激昂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孟平的话。
是刘建国。
他和他身后的几个年轻知青,此刻正满脸通红,义愤填膺。
在他们看来,林栋的这个提议,不是比赛,而是羞辱。
是对他们所坚信的革命意志,最**裸的蔑视和挑衅。
“比就比!”
另一个知青张文海也站了出来,梗着脖子喊道,
“林副营长,你不要太小看人了!你以为我们这些读过书的,就只会动嘴皮子吗?我告诉你,在伟大的精神力量面前,任何困难都是可以被克服的!”
“对!我们革命青年,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不就是打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是对我们革命意志的考验!我们绝不能退缩!”
这群被理想主义烧坏了脑子的年轻人,非但没有看出这是个陷阱,反而像被激怒的公牛,主动朝着林栋亮出的红布冲了过去。
他们觉得,这是证明自己理论正确性的最好机会。
只要他们赢了,就能用事实狠狠地打林栋的脸,证明“精神”确实可以战胜“物质”。
孟平看着自己这群“猪队友”,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想骂人,想捂住他们的嘴。
可话到嘴边,又被周围士兵们越来越响的议论声给堵了回去。
“比啊!快答应啊!”
“这下有意思了,看看是嘴皮子厉害,还是枪杆子厉害。”
“我赌林副营长赢,跟着林副营长有肉吃!”
“那可不一定,孟指导员那边人多,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管他谁赢,只要有肉吃就行!”
三百多名士兵,像是在菜市场看斗鸡,兴致勃勃,七嘴八舌。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对与错,只有最原始的渴望。
他们的议论,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钎,炙烤着孟平的神经。
他被架在了火上。
被自己找来的盟友,和自己本应领导的士兵,共同架在了一个下不来的高台上。
如果他现在拒绝,那等于是在全营面前,亲口承认了自己所宣扬的一切,都只是虚无缥缈的空话。
承认他的“精神理论”,在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面前,一文不值。
他好不容易拉拢起来的几个知青会对他失望,全营的士兵会把他当成一个笑话。
他将威信扫地,再也无法在3033营立足。
林栋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精彩表情。
然后,他缓缓地,又往这堆火上,浇了一勺油。
“怎么,不敢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刺穿耳膜的穿透力。
“输的人,以后就闭上嘴,安安分分地听从赢的人安排。所有事,都由赢家说了算。”
“这个赌注,你敢接吗,孟指导员?”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战书。
是赌上双方在3033营所有权力和未来的决斗宣言。
退无可退。
孟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耳边嗡嗡作响。
他死死地盯着林栋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比!就!比!”
当这三个字落地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理智崩断的声音。
“好!”
雷豹第一个吼出声来,狠狠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涨红。
“比就比!谁怕谁是孙子!”
“嗷——!”
整个营地,瞬间被震天的欢呼声和口哨声淹没。
士兵们兴奋地捶打着同伴的肩膀,像是在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
一场关乎主义、关乎生存、关乎未来营地领导权的内部斗争,就这样被彻底摆上了台面。
没有阴谋,没有诡计。
只有最原始、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
明天,丛林将成为角斗场,猎物将成为选票。
谁能带回更多的肉,谁就是3033营真正的王。
孟平看着眼前这片狂热的海洋,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被吞没。
刘建国等人则围了上来,激动地对他说道:“指导员,您放心!我们绝不会给革命思想丢脸的!我们一定会让林栋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孟平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充满盲目自信的脸,嘴里发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
林栋转身离开,走向自己的帐篷。
喧嚣和狂热,都被他隔绝在了身后。
萧凤禾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但此刻,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光。
那是一种猎手在发现猎物时,才会有的,混杂着兴奋与残酷的光芒。
走进帐篷,林栋从床下拖出一个木箱。
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保养得油光发亮的狩猎工具。
捕兽夹、钢丝套、特制的弓弩,还有几捆涂抹了特殊草药汁液的绳索。
这些,都是他这段时间,利用系统商城兑换的材料和图纸,亲手制作出来的东西。
他原本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他拿起一把锋利的剥皮刀,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刀刃。
嗡——
刀身发出一声清越的蜂鸣。
萧凤禾走了过来,默默地拿起一块干净的鹿皮,开始帮他擦拭那些工具。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林栋看着她,忽然开口。
“明天,想去玩玩吗?”
萧凤禾擦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帐篷里亮得惊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放在了自己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缅刀刀柄上。
然后,她对着林栋,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红罗刹,要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