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舰的主控室里,星图的光芒如同被赋予生命的极光,在凌星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每一次明暗交替,都像是在呼应他内心的起伏。
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控制台,指腹还残留着锈钉镇红砂岩的粗糙触感,那触感清晰得仿佛刚从镇上的岩壁上划过,甚至能感受到岩石纹理中嵌着的细小星砂。
舷窗外,晶尘星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转,细碎的星砂如同被顽童打翻的钻石匣,在黑暗的宇宙中折射出七彩光晕,美得令人窒息,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 那璀璨里分明混着锈钉镇结晶化时飞溅的硅基尘埃,每一粒都承载着一个消逝的生命印记,在星光下闪烁着哀伤的光芒。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跃迁坐标记录的方位,尽管那里早已被超光速航行撕裂的时空褶皱覆盖,看不见一丝痕迹,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铁匠铺铁砧上正在结晶的马蹄铁最后迸出的火花、第三街区那棵老槐树最后绽放的晶簇花朵上停留的星尘蝴蝶、还有镇长老布满裂纹的手掌高举星穹结晶碎片时,从指缝漏出的最后一缕阳光,那阳光在他记忆里温暖得如同镇长老平日里的关怀,却又短暂得让人心疼。
“还在想锈钉镇吗?”
月璃的脚步声轻得像飘落的雪花,停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她的声音轻柔如永冻星的风铃声,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凌星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冰蓝色斗篷下摆绣着的星轨图腾,那图腾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针脚间还残留着永冻星特有的冰蚕丝光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古老的秘密。
她的冰蓝色眼瞳中,不仅映着主控室星图的倒影,还清晰地照出凌星紧抿的唇角与眼底的落寞,“我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永冻星最深的冰川层,一旦被地热唤醒开始融化,每一滴融水都在诉说着永恒的消逝,顺着冰缝渗入岩层时发出的滴答声,都是时光破碎的声音,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但我们必须往前走,星轨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就像永冻星的河流不会因谁的不舍而停下奔向星辰大海的脚步,只会带着记忆汇入更广阔的星河。”
凌星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星尘钥匙。
钥匙表面的星砂纹路正随着他的触摸泛起涟漪,传来温和的震颤,像是某种古老的摩斯密码在回应他的情绪,每一次震颤都像是在传递一个无声的安慰,如同远方传来的轻柔呼唤。
“我不是在后悔离开,”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连续作战后的疲惫,喉结滚动了两下才继续说,“我只是在想,我们真的有选择吗?锈钉镇的人,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着‘硅基盟约’的秘密,本来可以在红砂岩砌成的房子里,看着孩子们在广场追逐星尘蝴蝶,看着星尘蝴蝶翅膀上的光芒在孩子们脸上跳跃成细碎的光斑,直到自然老去,安详地闭上眼睛,被埋在开满星尘花的山坡上。”
“这不是你的错。”
零的机械音在主控室响起时,他的液态金属躯体正像银色溪流般渗入导航系统的接口,银灰色的表面流淌着与星图同步的纹路,那些纹路在关节处形成复杂的几何图案,仿佛是一幅动态的星图,每一条线条都在诉说着宇宙的轨迹。
“从星尘钥匙在你掌心重组的那一刻起,有些命运就已经写进了星轨数据库,无法更改。”
他的光学传感器投射出三维星图,其中代表黯蚀的紫色雾团正沿着凌星的航行轨迹紧追不舍,那雾团边缘的波动如同饥饿野兽的獠牙,闪烁着危险的寒光,“黯蚀的威胁并非针对锈钉镇,而是针对钥匙的共振频率,即使没有锈钉镇,它们也会在跃迁航道的任何补给站找到你,到时候,可能会有整个星际驿站的人化作晶簇,那将是一场更可怕的灾难,无数星球都会因此陷入恐慌。”
凌星沉默了。
零的话像一把高频振动的切割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内心深处那点微弱的侥幸,让他不得不直面残酷的现实。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父亲留下的星舰引擎吊坠正隔着衬衫传来冰凉的触感,那冰凉中似乎带着父亲的体温,仿佛父亲就在身边默默注视着他。
镇长老扔出的那块 “硅基盟约” 数据板还在储物舱闪烁红光,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提醒他肩上的责任,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警示灯,月璃昨夜在梦境中呢喃的 “命运的织网” 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那织网将他与这一切紧紧相连,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原来从他十岁那年在废铁堆里捡到第一块星尘钥匙残片时,脚下的路就已经被星轨划定了方向,无论他是否愿意,都只能沿着这条路前行,每一步都踏在命运的节点上。
“‘被迫’往往是命运的开场白。”
月璃的玉佩突然从领口飞出,在空中画出一道冰蓝色的圆弧,投射出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照亮了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冰晶 —— 那是永冻星人情绪激动时的生理反应,每一颗冰晶都晶莹剔透,折射着她眼中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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