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战鼓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东面谷口出现的军队,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瞬间将赵轩一行人刚刚因胜利而燃起的些许希望彻底浇灭。那整齐的队列、森然的刀枪、以及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远非黑风寨的乌合之众可比。
“结圆阵!快!”赵轩嘶声大吼,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求生本能让他瞬间做出反应。残余的尖刀队、骑兵和弓箭手迅速靠拢,以赵轩为核心,背靠着一片燃烧的帐篷残骸和乱石堆,组成了一个简陋的防御圈。人人带伤,气喘吁吁,刚刚经历完一场恶战,又面对如此强敌,绝望的情绪在无声蔓延。
那支军队在距离百步之外停下,鼓声息止。火光映照下,可以看清对方约有两百人左右,前排是刀盾手,中排是长枪兵,后排则是弓箭手,两翼还有数十轻骑游弋。军容严整,鸦雀无声,只有战马偶尔打响鼻的声音,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队伍前方,一名身着黑色札甲、头盔上插着红色翎羽的将领,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冷冽如刀,正远远地审视着这支突然出现在土匪窝里的奇特小队。
赵轩大脑飞速运转。打?绝无胜算,顷刻间便会全军覆没。跑?谷口被堵,两侧是陡峭山崖,已是绝地。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谈!
可拿什么谈?自己这边区区二十来个残兵败将,对方是兵强马壮的正规军。筹码何在?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那名黑甲将领挥了挥手。一名掌旗官打马出列,高声喝道:“尔等何人?为何在此厮杀?速速报上名来,否则格杀勿论!”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赵轩身上。赵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越众而出,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砍刀插在地上,以示暂无敌意,但身体依旧紧绷。
“在下赵轩,乃此地东南三十里外,‘赵家营’主事之人!”赵轩运足中气,声音清晰地传了过去,不卑不亢,“黑风寨匪首‘座山雕’聚众为祸,屡犯我境,掳掠百姓!我等今日乃是为民除害,前来剿匪!”
他刻意强调了“为民除害”和“剿匪”的身份,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并点明“赵家营”的存在,暗示自己并非无根之萍。
“赵家营?”那黑甲将领似乎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审视。他策马缓缓上前几步,距离拉近到五十步左右,目光如实质般扫过赵轩和他身后那些虽然疲惫不堪却依旧眼神凶狠、装备混杂却透着精悍的士兵,尤其是在那几具穿着简陋板甲的尸体和缴获的巨斧上停留了片刻。
“剿匪?”将领冷笑一声,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就凭你们这几十号人?倒是好胆色。不过,此地乃河间道辖境,剿匪平乱,自有官府王师处置,何时轮到尔等乡野流民擅动刀兵?尔等聚众持械,与匪何异?”
话语犀利,直接质疑赵轩的合法性和动机,扣上了一顶“擅动刀兵”的帽子,压力巨大。
赵轩心念电转,知道不能陷入对方的话术陷阱。他挺直脊梁,朗声道:“将军明鉴!官府王师若能保境安民,我等小民自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奈何乱世烽烟,匪患猖獗,我等求告无门,为求活命,不得已只能结寨自保!今日若坐视黑风寨坐大,他日必成燎原之火,荼毒更多生灵!我等虽是乡野之民,亦知覆巢之下无完卵之理!今日之举,实为自救,亦是为民除害!”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乱世官府失能的现实,又将自身行为拔高到“自救”和“除害”的大义上,语气诚恳中带着悲愤。
那将领闻言,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马鞍。火光下,赵轩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面容,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冷峻,线条硬朗,嘴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更添几分煞气。
“巧舌如簧。”将领淡淡评价了一句,但语气中的杀意似乎减弱了一丝,“你说你剿匪,证据何在?”
赵轩心中一凛,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插在一旁的那柄属于“座山雕”的开山巨斧奋力举起,斧刃上还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在火光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芒。
“匪首‘座山雕’崔嵬的首级,便在那顶大帐之内!此乃其随身兵器,可为凭证!”赵轩声音斩钉截铁,“将军若不信,可派人查验!”
巨斧的出现,以及赵轩笃定的语气,显然起到了作用。那将领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他显然知道“座山雕”的名号,也清楚其凶悍。眼前这年轻人,竟然真的带着这么点人,突入敌巢,斩了匪首?
他挥了挥手,两名亲兵立刻打马向前,小心翼翼地越过赵轩等人的阵线,快速冲向那顶最大的帐篷。片刻之后,亲兵返回,在将领耳边低语几句。
将领的目光再次投向赵轩时,已经完全不同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审视,甚至是一丝欣赏的复杂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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