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玄志 第4章 雾隐迷声与石刻秘纹

踏入雾隐林的瞬间，潮气便裹着冷意扑了上来。这里的雾和西坡的不一样，是泛着淡青的薄雾，像被揉碎的云絮缠在树干上，连阳光都穿不透，只能在头顶的枝叶间漏下几缕微弱的光，落在铺满腐叶的地上，照出点点湿润的光斑。

“先把这个戴上。”阿蛮从药篓里掏出两个用藤条编的小篓，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菖蒲，“这两种草的气味能驱瘴气，也能让迷踪鸟离远点——它们最怕这味道。”

陆行川接过藤篓，挂在腰间，立刻闻到一股清苦的草木香，原本萦绕在鼻尖的湿闷感淡了不少。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树，这些树的枝干都长得扭曲，树皮是深褐色的，上面缠着墨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细小的白色小花，花瓣上沾着的雾珠，看着晶莹，却在落到腐叶上时，让叶片微微蜷缩——竟是带着点微毒。

“跟着我的脚印走。”阿蛮走在前面，脚步很轻，专挑树干根部的硬土走，“这里的腐叶下全是烂泥坑，踩错一步能陷到脚踝，泥里还有‘噬足虫’，能咬穿鞋底。”

陆行川跟在后面，目光落在地面。腐叶厚得能没过脚背，阿蛮踩过的地方，会露出底下浅灰色的硬土，像在雾里铺出一条隐形的路。胸口的玉佩很安静，没有之前的灼热，只带着淡淡的温意，像是在适应这片林子的气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忽然变浓了些，耳边开始传来细碎的鸟鸣。不是普通鸟儿清脆的叫声，是像人说话似的，含混不清，忽远忽近。

“是迷踪鸟。”阿蛮压低声音，从药篓里掏出一把晒干的菖蒲，捏在手里轻轻晃动，“别听它们的声音，不管听到谁说话，都别回头。”

陆行川点头，刚想开口应下，就听见左边的雾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行川——”

那声音，像极了他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又藏着点急切，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陆行川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下意识地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手腕却被阿蛮死死拉住。

“别去！是迷踪鸟模仿的！”阿蛮的声音很沉，“我去年在这儿听过我奶奶的声音，差点走进泥坑，这些鸟能记住人心里最想找的人的声音，专门引着人走丢！”

陆行川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迈出了一步，脚尖离腐叶下的烂泥坑只有一指的距离。他攥紧拳头，指尖泛白，耳边的“爹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催促：“行川，我在这儿，快过来——”

“把菖蒲凑近耳边。”阿蛮把手里的菖蒲递过来，“气味能盖过它们的声音，别被勾了魂。”

陆行川接过菖蒲，凑近耳畔。清苦的气味瞬间灌满了耳道，耳边的“爹的声音”立刻淡了下去，变成了模糊的鸟鸣，像被风吹散的絮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躁动，跟着阿蛮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阵，雾里的鸟鸣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石头上。阿蛮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雾里：“你看，前面有块大石头。”

陆行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雾气里隐约露出一块青黑色的巨石，约莫两人高，表面很平整，像是被人刻意打磨过。走近了才发现，石头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因为常年被雾气浸泡，纹路有些模糊，却能看清大致的形状——有的是蜿蜒的龙形，有的是展开翅膀的鸟形，最中间的，是一个和他胸口玉佩一模一样的图案，图案下面，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石片刻上去的。

“是上古的石刻！”阿蛮蹲下来，用手指拂去石面上的青苔，“我之前来雾隐林，从来没见过这块石头，难道是被雾气遮住了？”

陆行川也蹲下身，借着腰间藤篓里艾草的微光，仔细看那行字。字的笔画很古朴，像是篆书，他认不全，却能认出其中几个——“山”“海”“守”“珠”“渊”。这几个字连起来，像是一句破碎的话：“山海守持珠，入渊寻……”后面的字被青苔盖得严严实实，怎么也拂不掉。

就在这时，胸口的玉佩忽然发烫，比之前在蜥渊时更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他下意识地摸出玉佩，只见玉佩表面的纹路竟亮了起来，和石刻上的玉佩图案正好对应，一道淡金色的光从玉佩里飘出来，落在石刻上。

被金光照到的青苔瞬间褪去，露出了后面的字——“寻旧途”。

完整的句子是：“山海守持珠，入渊寻旧途。”

陆行川的心跳漏了一拍。“旧途”是什么？是父亲当年走的路，还是山海守世代相传的路？他刚想再仔细看石刻上的龙形和鸟形纹路，玉佩的光忽然暗了下去，胸口的灼热感也随之消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短暂的呼应。

“这字……是什么意思？”阿蛮凑过来，指着“山海守”三个字，“和李伯说的一样，你家真的是山海守的后代？”

陆行川点头，指尖还停留在石刻上，石面冰凉，却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和玉佩的温意同源。“玄牝珠是‘核’，玉佩是‘引’，山海守要带着珠入渊，或许……玄渊里藏着山海守的旧途，也藏着我爹的下落。”

他刚说完，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不是迷踪鸟那种细碎的声响，是更沉、更大的动静，像是有什么大型的鸟在头顶的枝叶间飞过。阿蛮猛地站起来，把陆行川往石刻后面拉：“快躲起来！是‘雾翼雕’！这种雕专在雾里捕猎，能抓起比它重两倍的猎物！”

两人刚躲到石刻后面，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尖锐的啼鸣，震得树叶上的雾珠簌簌往下掉。陆行川悄悄探出头，看见一只翼展足有一丈的大雕从雾里掠过，羽毛是深灰色的，翅膀上沾着淡青色的雾气，爪子锋利得像铁钩，正盯着地面，像是在寻找猎物。

雾翼雕盘旋了两圈，目光落在了石刻旁边的腐叶上——那里还留着两人刚才的脚印。它猛地俯冲下来，爪子在腐叶上抓了一下，瞬间抓出一个深坑，腐叶和泥土飞溅，差点溅到陆行川的衣角。

“别出声。”阿蛮捂住陆行川的嘴，压低声音，“它的眼睛能在雾里看清东西，只要我们不动，它找不到我们。”

雾翼雕又盘旋了一阵，像是没发现异常，却没飞走，反而落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歪着脑袋，盯着石刻的方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陆行川攥紧了木剑，胸口的玉佩又开始微微发烫，这次的烫意很轻，像是在提醒他——雾翼雕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是冲着石刻，或者说，是冲着石刻上的山海守纹路来的。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雾翼雕忽然发出一声啼鸣，展开翅膀飞走了。阿蛮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还好没被发现，这雾翼雕比蚀骨蜥难对付多了，爪子能抓穿玄铁。”

陆行川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目光又落回石刻上。刚才雾翼雕盯着石刻的样子，让他心里生出一个念头：雾隐林里的异兽，似乎都对山海守的痕迹格外敏感，不管是玄甲兽、雾翼雕，还是之前的蚀骨蜥，都在围绕着“山海守”“玉佩”“玄牝珠”这些线索行动，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操控它们。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陆行川收起地图，确认了一下雾隐林的出口方向，“雾翼雕可能还会回来，而且这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了，再待下去，瘴气会加重。”

阿蛮点头，从药篓里掏出引路虫的藤笼，翠绿的虫子这次没有焦躁，反而安静地趴在笼壁上，触角朝着雾隐林深处的方向——那里，正是地图上标注的雾隐林出口，也是通往玄渊的必经之路。

两人再次上路，这次走得更快，阿蛮时不时掏出菖蒲晃动，驱散周围的雾气和可能出现的迷踪鸟。陆行川的手一直按在胸口的玉佩上，能清晰地感觉到玉佩的温意，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也像是在和这片古老的林子对话。

雾渐渐淡了些，前方开始透出明亮的光，那是雾隐林的出口。阿蛮加快脚步，指着出口：“快到了！出了林子，再走半个时辰，就能看到玄渊的轮廓了！”

陆行川抬头望去，出口的光越来越亮，心里却没有放松——玄渊是大荒禁地的第一道关，前面等着他们的，恐怕是比蚀骨蜥、玄甲兽、雾翼雕更危险的东西。而胸口的玉佩，在靠近出口时，忽然又烫了起来，这次的灼热里，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是……玄牝珠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李伯的话：“玄牝珠能镇住异兽，也能唤醒它们。”或许，他们还没到玄渊，玄牝珠的气息，就已经引来了更可怕的存在。

刚踏出雾隐林的瞬间，陆行川就停住了脚步。出口外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尽头，矗立着一道巨大的黑色山崖，崖壁陡峭，上面刻着两个暗红色的大字——“玄渊”。而草地中央，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正对着玄渊的方向，那东西散发着的气息，和他胸口玉佩的灼热感，一模一样。

“那是……”阿蛮的声音带着震惊，“玄牝珠？”

陆行川攥紧了木剑，心脏猛地提起。那人是谁？为什么会有玄牝珠？他转头看向阿蛮，发现阿蛮的脸色也变了——藤笼里的引路虫，正疯狂地撞着笼壁，触角朝着那人手里的玄牝珠，像是被吸引，又像是在害怕。

黑色衣袍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