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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马特的世界轰然坍塌。
他“看见”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他那双早已失明、却比任何人都敏锐的全部感知。
他看见，一支笔如何振翅，唤出漫天蝴蝶；又如何失控，让思绪化作游走的弹幕。
他看见，一扇门如何因一声鸡鸣震颤，应声而开，不合逻辑却又理所当然。
他看见，一个少年如何拈起一个比喻，让淬毒的言语骤然蜷缩，变成可以被指尖捏起、吞入腹中的纸团。
那些被颠覆的因果，被扭曲的规则，像潮水般漫过他感知的堤岸，将所有固有的认知，冲得支离破碎。
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被替换成了，一连串的毫无逻辑的疯狂笑话。
而眼前这两个人，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唯一的解读者。
马特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墙壁。
那面墙，在他接触的瞬间，发出了类似猫打呼噜的声音。
“现在，你明白了。”
高士奇收回手，
“你不能对抗它，不能修正它。你越是挣扎，笑话就越好笑。唯一的办法，是学会它的逻辑，然后，讲一个比它更高明的笑话。”
马特·默多克，这个在黑暗中行走、以极致感官与不变道德为标尺的男人，
此刻却在一个连“真相”都褪尽意义的世界里，彻底迷失。
“我……”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被揉皱的纸，千言万语都散成了虚无。
“你走不了了。”
托尼走到他身边，递过一片刚烤好的吐司，焦脆的表面上，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头像清晰可见。
“你的感官，已经被这里的‘频率’染透了。现在出去，外面那个正常世界，对你来说，会变成一片无法忍受的枯燥白噪音。”
马特看着那片吐司，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深不可测的“人”。
他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
他被困在了这个笑话世界里。
“那么，”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透着律师特有的固执——“你们找到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了？”
托尼和高士奇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的研究，恰在此时，找到了第一个，也是最始料未及的……
“读者”。
两个人将正在编制《皇后区异常现象说明书》的事情，索性全盘托出。
马特·默多克，这位地狱厨房的黑暗骑士，
此刻却像个初窥法律条文的新生，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厨房椅上，费力拆解着，一部由疯子写就的法典。
他手中的吐司早已失却温度，
但上面罗斯福那烙印般的面容，却比任何法庭证物，都更刺目地昭示着现实。
“所以，规则三，”
马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强撑着用律师的逻辑去框定眼前的疯狂，
“任何试图以‘严肃’对抗‘荒诞’的举动，只会让荒诞呈指数级疯长。就像……在法庭上对着一个讲冷笑话的证人，厉声控诉他‘藐视法庭’。”
“一个精准的比喻。”
托尼正在对“因果律谐振器”进行微调，试图让它能分辨出，不同“笑话”的风格。
“而我们刚刚找到了规则四：这个世界会主动提供‘叙事便利’，但会用最离谱的方式，来包装它。”
为了在马特面前验证这一点，托尼刚刚对着空气许愿，
希望能找到一颗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产的，用于霍华德·斯塔克某项专利的，早已停产的“菲利普斯Ec88”真空管。
三分钟后，一只鸽子撞在了厨房的窗户上，晕了过去。
当它滑落时，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东西从它脚上脱落。
打开油纸，里面正是那颗Ec88真空管，完美无瑕。
油纸上还印着一家早已倒闭的糖果店的广告。
“我们不能只靠被动观察。”
托尼从车库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
“我们需要将这些规则‘固化’下来。建立一个数据库，一个模型。否则我们永远在追着笑话的屁股跑。”
他将数据板放在桌上，屏幕上是一个简洁的界面，标题是：《皇后区运行法则（草案）》。
他飞快地敲入了，刚刚总结出的四条规则。
当他按下“保存”键的瞬间，某种东西，改变了。
马特·默多克猛地抬起头，他那被头套遮住的脸上，露出了极度不适的表情。
“房子……”他喃喃自语，
“它也在‘回应’。它在……‘学习’我们的规则。”
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的一盏灯，开始有节奏地闪烁。
那不是随机的闪烁，而是一段摩斯电码。
托尼的战甲传感器，瞬间解读了它：
“N-E-E-d m-o-R-E p-o-w-E-R？”（需要更多电力吗？）
紧接着，墙角一处因为年久失修而渗水的管道，滴落的不再是水珠。
一滴滴亮银色的、完美的球形液态金属，落在了地板上，迅速凝固成一颗颗滚珠轴承。
托尼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昨晚在脑中构思一个新设备时，所需要的那种非标尺寸。
“它在讨好我们。”
马特的声音里，带着寒意，
“它在执行‘规则四’，叙事便利。但它变得……主动了。”
“这不对劲。”
托尼眉头拧成一个结，走过去捡起一颗滚珠轴承。
那种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偿所愿的感觉，像根细刺扎进他心里——作为将一生献给创造与发明的工程师，此刻，竟被剥夺般的空虚感攫住。
“它在抹去‘过程’。”
他指尖捏着轴承，指节微微泛白，
“它夺走了我们解决问题的乐趣，只肯丢过来现成的，蠢透了的答案。”
高士奇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那块闪烁着光芒的数据板，仿佛在看着潘多拉的魔盒。
“我们更近了一步。”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不仅仅是在‘编写说明书’。更是在‘制定法则’。”
他伸出手，指尖指向那块数据板：
“我们每‘定义’一条规则，再将其‘记录’下来，就等于在向这个世界颁布一道不可撤销的圣旨。”
“我们把原本流动的随机可能性’，硬生生扭成了僵硬的 必须被遵守的‘必然性’。”
“‘上帝’没拦着我们，甚至可能在暗中推波助澜。”
高士奇的目光扫过托尼与马特，声音里带着冷意，
“因为他清楚，只要我们造出一套完整自洽的‘规则’，无论它有多荒诞，终究是套‘规则’。”
“而任何有规则的系统，本质上都是一个能被理解、被预测，并最终被……掌控的‘宇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