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刀遇到麻烦了。
头一回来铁道边搞事,他有些不屑一顾,偷摸挖两条铁轨,算啥?
杀鸡用牛刀!
团里也是,交代这个交代那个,就没交代现在这条线上跑都是客货混编的列车。
挖完铁轨枕木,高一刀还想趁着火车被迫停车或者翻车,再劫一些物资。
南边来的车可能有物资粮食,北边来的车可能有军火弹药,总不能走空就是了。
谁能想到,八路军对铁路的经常性袭扰,让鬼子的火车降速了!
火车头急刹,只冲到铁轨被扒掉的道砟上,但没翻车。
没等二连冲上去,后面票车(客车)上就下来好多鬼子!
猝不及防之下,高一刀压根就没了劫货的心思,指挥二连急速撤退,连挖出来的铁轨都抛掉了!
鬼子数量不详,黑夜里,只发现三个机枪火力点,至少是一个小队的鬼子!
好在鬼子只一心想护着火车,没有在夜里对二连进行追击,二连无损脱离。
可随后赶到的鬼子支援部队,跟着二连的踪迹,跟进了山区。
于是二连又上演了一出放风筝,带着鬼子到处乱蹿。
不过这一带的山区,二连不够熟悉,数次遭遇道路狭窄险要,被鬼子衔尾追击,出现损失。
本就缺员厉害的二连,还没等到新兵补充,就再次损失数个老兵。
枪械弹药也严重消耗。
面对损失,高一刀欲哭无泪。
飘得厉害了,最终还是会反噬到自己头上。
回程高一刀一言不发。
遭遇鬼子,这个风险,团里是有充分预估的,没什么好说。
但…挖掉的铁轨,紧急抛掉,没有来得及掩埋,肯定会被鬼子找到,为了防止火车远远停下,枕木只扒掉,没有当场焚烧……
那样,破坏铁路迟滞鬼子运输的任务,就根本没完成!
铁路会很快恢复运行。
高一刀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地冒出劫货的想法,这下回去……批评是肯定少不了了。
新兵分配,估计也要受影响,枪支弹药的补充更是别想,团里的家底子他知道,压根就没有闲着的枪,弹药更是只有一些机枪备弹,手榴弹别想了,根本没有。
……………………
赵保胜回到他租的院子。
门锁着,他拿备用钥匙捅开,这老铜锁,防君子不防小人。
吉田商社的仓库屋顶已经修好,他租的房也收拾好了。
院子里很干净,修房队并没有住在这里。
老李说过,人都没安排住在城里,有活进城没活该干嘛就干嘛,已经办了布票良民证,没必要再在城里花钱租房。
倒是留了一个接业务的,在城南和人合租住着。
赵保胜猜测,十有**这就是个交通员,但物资线上的交通员,不运什么禁运物资,就没什么大风险。
之前走的匆忙,收粪的事儿不知道后来有没有麻烦。
老李联系的是城西一个村里的富农,这人是什么关系老李没说,由这人出面组织,独立团安排了一辆驴车算参股,城里的事还得靠赵保胜的路子。
郝云来不会眼馋这点油花,侯三倒是答应他对半分,还有一半给小汉奸赵明,他老赵算是个拉皮条的,撮合一下就行,只要能把独立团的线埋进收粪行当就行了。
赵保胜没打算做饭,放下生药,去找李老四混一顿。
从李老四那边得知,县城这两天风平浪静……不对啊,不是说张翻译官那边的齐少爷要搞烟馆的吗?郝云来都贴上去了,怎么还没动静?
李老四和赵保胜还有森田的合伙买卖,在赵保胜走了一波货以后,也成功交易了一笔,至于收益,看他脸上笑开花,应该不错。
从李家出来,天都黑透了,赵保胜也就没想着去找郝云来或者侯三,不知道他们待在伪军营房还是那个院子。
生药还没卖掉,这回得细算利润率,看能不能和郝云来做这合伙生意。
张翻译官那儿,明天白天再去。
倒是进屋了,划火柴找到电灯开关,赵保胜笑了,这下充电不愁了!
当下开始拆灯座儿,想办法扯线头……
倒是刚赚的流量,用来干啥,得仔细盘算盘算。
……………………
高一刀是一大早带着二连回到大北庄的。
正巧碰到部队晨练,他招过快腿儿,吩咐几句,他自己去团部,汇报情况,认错。
快腿儿召集几个二连的班排干部,嘀咕几句,散开。
二连回宿舍,班排干部却不顾夜行军劳累,混进了晨练队伍。
一连三连也不傻,很快就发现了猫腻,二连这明显是想拉新兵啊!
毕竟鬼子扫荡那次,二连功劳最大,名声最大,连训练场上拼刺也是二连嗓门最大,新兵哪个不想进二连?
可二连这么不讲究,只挑好的捞,那剩下的,可不就是其他人分嘛!
这还得了?!
新兵争夺,就在二连回归的当天上午,爆发了。
胡义没掺和,他性子有些独,不爱和人吵,不过小红缨拉上九班几个,也杀到团部,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反正老赵说过,九班心眼儿够多的了,要些老实踏实的,先把九班编制补足就行。
独立团两个当家的一脸怒容,二连没有按计划破坏铁路,损失了人员装备,高一刀的检讨还没做完,各个山头就开始争夺新兵员额了!
陆团长拍着桌子骂,可也挡不住脸皮厚的,连小红缨都挤进来了,嬉皮笑脸不吭声,就看团里公平不公平。
丁政委罕见地严肃批评了来要人的几个,新兵还没有完成训练,怎么分配,团里有计划,容不得下面插嘴。
可再计划,也赶不上变化。
二连本就是团里的拳头,原本是打算补齐人员之后放回无名村一带,作为一个控制支点使用的。
这还没补人,派去做个简单的破袭铁路的任务,竟然又带着伤员和损失回来了。
计划调整,调整来调整去,缺口实在没办法补齐。
一连是独立团基本盘,必须要补。
二连最近损失大,不补不行。
三连也是亲儿子,费劲巴拉给团里带新兵,结果自己补不上,那肯定有情绪。
九班……要说亲,肯定也是亲的……就看到时候能不能协调一下,好歹补几个,把班一级的缺额给补齐。
想法是好的,可防不住下面的鬼主意多啊!
三个连,各有自己的招牌,吸引新兵主动申请,团里也不能不照顾新兵情绪。
供给处和政工科最近缺人,从连里面抽调的,得补吧?
警卫排一直缺编,缺得都快散架了,一直照顾下面各连,前次新兵就没考虑他们,这次不能也不给吧?
九班倒是坐得住,除了小红缨上蹿下跳,胡义根本就不主动……调整的结果,就是唯一一个新兵连吊车尾,没人想要的吴石头,给了九班。
……………………
赵保胜早早地去药铺,把生药出手,盘算着本利,看是不是能扩大规模和郝云来一起做。
利润不算大,毛利不到三成,关键他的药材来源不能压价,是供给处从其他地方平价收的……总不能压榨老百姓吧?
如果量大,是能做的,可老李也弄不来那么许多啊,现在一个月一车,赵保胜用人背的话,每个月进城四五趟,每次挣二十多块法币……这点油水,比做粪霸强些,只怕郝云来瞧不上啊!
森田那边,上次两箱肥皂,要算下来赵保胜也就到手一二十块的利润,还是独立团的货,根本就是成本价出的,不挣钱。
赵保胜这是吃足了‘夜草’,飘了,根本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做生意哪有抢鬼子汉奸的来钱快?
宪兵队的大门口,赵明依然在,瞧见他的‘胡’大哥,和鬼子哨兵解释一下,直接领着赵保胜进去了。
“赵明你这可就牛啦!面子够大,直接往宪兵司令部领人啊!”
“欸,哥,托你的福,治安军侯三已经和我商量好了,他已经带话给那个姓顾的了,”赵明很高兴,给赵保胜上烟,点火,“姓顾的草鸡了!他也知道他的后台,和张先生没法比,和张先生背后的齐…更没法比!”
哦,这是侯三自作主张抬张先生做背景板……话说,一开始收拾梅县粪霸的,会不会就是张先生?
赵保胜抽着烟,边走边想,遇到了鬼子,和赵明一起停下鞠躬。
张翻译官在办公室低头写些什么,赵保胜就站在门口等,等张翻译官抬头看见了,招他进去,他才进去。
“张先生,我回来晚了,山里遇到些事,黄…军的部队,在北边和邻县交界的地方,同八路军激烈交火,我也被堵在路上了。”赵保胜先声夺人,弄个新闻吓吓人,也给自己拖了好几天找个借口。
“哦?!哪里?什么时候的事?”果然有效,钓上翘嘴了。
“梅县北边山区,我没有亲眼见到。”
“哪里的部队?八路军的部队呢?”
“不清楚,我借宿的村子在传,说八路在那个方向要打阻击战,劝各处乡民不要靠近,我也就没能靠近。”
真真假假的,要分辨赵保胜的话真假,没有掌握全面信息,根本无从判断。
张汉奸就是如此。
他知道鬼子有个小队和便衣队失联了,但赵保胜说的是不是这个部队?不知道。
你还不能怪赵保胜,人说好了的,不帮鬼子做事,逼急了,就算杀了他,也没用……关键他还想让他办事呢。
果然,没法验证的事情,张翻译官就没再询问赵保胜。
他让赵保胜找地方坐,等他先忙完他手头的事,空下来再聊。
赵保胜就拘谨地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稍稍偏头打量这间房,也没什么可看,只是装装样子。
张翻译官忙完,喝水,脸有些皱,似乎有些不舒服。
赵保胜站起身,问:“您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
“牙疼……等下找个烟泡儿咬一下就好。”
嘿,大烟的正途用法。
话说,后世治牙疼的药好像很简单……回去再查。
张翻译官缓了一下,让赵保胜坐到办公桌对面去。
“我有个亲戚,他一个老相识,据说很久以前躲到了梅县,拜托我这次过来,顺便打听一下。”
很可疑啊!这种事,找到警察局,吩咐一声,那不是手到擒来?为什么不这么干,肯定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那我知道了,会不会有危险?
赵保胜没吭声,等他下面的话。
“……”张翻译官看赵保胜没反应,只好继续,“欠账的事儿,生意来往,纠缠得很深。”
那也没必要专门私下找人打听,拜托警察找人,像姓张的这种身份,根本没必要说为什么找人。
赵保胜皱眉,装作不解:“这……我也不擅长啊!”
“没事,我已经找人在打听,找你帮忙,是另外一条路子。”
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赵保胜更怀疑了,他明明不是梅县老土着,哪有找人托他打听的?
“我找你,是不想惊动太多人,”张汉奸皱眉,“太多人要想求我,或者给我下绊子,我不想他们帮我找到人,再从那人身上牵扯到我。”
这个解释还有点像样,赵保胜点头,问:“有什么线索?信物?人叫什么?长相?会不会化名?什么时候来的梅县?”
这一长串问题,让张翻译官眉头舒展开来,这是个聪明人:“五年前从北平来的,我不知道长相,姓王,估计会更名改姓,但他有个绰号,叫驼子,驼背的驼。”
“驼背?”赵保胜不太信,驼背的特征,应该很好找,不知道长相,又说不通,“还有其他有用的没?”
张翻译官摇头。
赵保胜也摇头:“您给这点消息,怎么可能找到人啊?”他不信只有这点信息,只不过可能张汉奸不太信任他,没完全交底。
两人无语,赵保胜没所谓,找不到又不是他急。
正想着怎么结束对话,赵保胜扭着屁股想找借口,“轰”一声巨响!在县城里爆发!
爆炸威力赵保胜现在还没有经验可以判断,爆炸发生在哪儿也不清楚,这间办公室的玻璃窗哗啦哗啦响,并没有碎。
鬼子宪兵队一片喧哗,鬼子兵奔来跑去,然后两声手枪响,全场安静。
张翻译官立马起身,挂上手枪,戴上礼帽,要出门。
赵保胜闪到门口,等他出来,关门,跟上。
县城里的爆炸……赵保胜猜是炸的大烟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