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债 第8章 文运血债

卯时三刻的文渊阁顶，鎏金露台凝着霜白雾气，像极了七年前嫡弟姜承泽出殡那日的晨露。那年他刚满十四，初执文曲星笔的手第一次发颤——父亲说是\"文运加身\"的吉兆，却未言明，那雾气里浮动的是太医院新炼\"益气散\"的青烟，混着童生脑浆的甜腥。炼药房的石臼声总在寅时响起，他曾误当作晨钟，直到某夜窥见炉中翻涌的指骨碎末。

姜小满的指尖悬在状元卷上方三寸，笔杆\"文运昌隆\"四字正渗出紫黑血珠。那些以落第者舌血填缝的雕纹里，七十二道蛊文随心跳明灭——每道都是前科状元咽气前以断指血写下的诅咒。笔杆雕纹细如微缩文昌阁，窗棂间嵌着落第者的牙齿，每道缝隙都凝结着未干的血垢，他盯着卷首\"臣李承恩\"的小楷，墨迹里游动的蝗纹突然竖起，触须上的荧蓝黏液触肤生寒，恰似昨夜御膳房贡米中钻出的尸蟞。

\"姜大人，吉时已到。\"监礼官王顺的催促声从青铜兽首香炉后飘来。此人素爱以沉水香掩异味，却遮不住腰间\"福神集团\"玉牌上的血污。姜小满盯着他擦拭香炉的袖口，未干的脑浆正顺着鎏金纹路汇成微型祭坛的形状。王顺小指无意识叩击炉身，那是\"蝗神蛊\"操控的肌肉记忆，与七年前父亲批卷时的习惯分毫不差。

\"周明礼许了你什么？\"姜小满笔尖骤转，抵住对方咽喉，\"去年秋闱私扣三十举子的'才气税'，换得城西三进宅院——当我不知？\"他刻意咬重\"银丝\"二字，看王顺瞳孔骤缩，忽忆起七年前父亲书房暗格里的玻璃罐，数百根银丝浸在福尔马林中，每根末端都系着考生生辰八字。

王顺的手按向腰间蛊毒暗器，玉牌幽蓝乍现：\"大人慎言！此乃文昌阁......\"

\"文昌阁？\"姜小满冷笑，笔杆\"昌\"字渗出的黏液滴在对方月白锦袍上，瞬间蚀出焦黑孔洞，露出底下暗绣的蝗神图腾，\"不过是用童男童女血开光的祭坛。你闻这香，上月被剜目斩舌的言官张大人，脑浆还混在香灰里。\"他顿了顿，凝视对方颤抖的指尖，\"张大人临刑前求全尸，你如何回的？'全尸如何炼蛊？'这话，我在他藏于《文昌典籍》37页的血书里见过。\"血书遇水显形，昨夜他以承泽祭台残露试之，方得真相。

笔尖触及\"承\"字末捺时，腕间金红裂纹突爆金光，与笔杆雕纹共振出蜂鸣。姜小满眼前闪过碎片般的记忆：七岁时父亲执手写下\"第一\"，承泽在旁拍掌；十四岁承泽被拖进地宫，后颈同色裂纹正蜿蜒蔓延；昨夜子时，他在文渊阁暗格翻出《文昌秘典》，封皮竟是承泽脊骨所制，骨面刻着\"姜承泽，才气估值9.7两\"，与李承恩卷上的蛊虫胚胎形成诡异闭环。

\"李承恩\"的\"恩\"字被啃噬成血洞，蛊虫体液写成的密文刺得他眼眶生疼：文曲星笔开锋需童男童女各三献祭，取脑浆调墨、指骨为签，以执笔者至亲之血启封。\"至亲\"二字旁注小字：血脉相连且具文运资质者，故承泽作为次选\"文曲星候选\"被择。

\"原来如此...\"喉间泛起苦意，他终于懂了为何每批卷必呕血，为何承泽\"意外\"恰在笔开锋七日之后。七岁握笔时父亲说\"朱批即天命\"，却未言这天命首笔，要蘸亲弟之血。呕血时混着细小骨渣，原是笔中蛊虫啃噬内脏所致，犹记承泽出殡那日，自己手帕上的血渍竟与棺木缝隙渗出的浆液颜色无二。

\"大人！\"王顺突然跪地，额角磕在青砖上发出骨裂闷响，\"小的只是听命行事！周大人说办妥此事，便给小的......此事\"二字意味深长，除监礼外，更包括在姜小满膳食中投放\"益气散\"，维持其体内蛊虫活性。

九道惊雷劈碎城西祖坟时，姜小满看见王顺发间骤现的白发，恍若父亲临终前的模样——那时他才知，每任主考官批百卷便偷十年阳寿，以养笔中蛊虫。父亲早逝非因重疾，实是私吞考生才气过度，油尽灯枯前眼底浮着的血丝，与此刻王顺眼中的蛊纹如出一辙。

雷光中，周明礼老太爷的坟冢裂成两半，考生膏脂浇筑的墓碑剥落处，\"贪赃八百万两\"的血字正蠕蠕生长。七棵合抱松断口处，七个石人托着的《科场条例》间，露出编号wqx-001至007的银票，票面金额正是对应考生的才气估值。姜小满数着银票上的生辰八字，惊觉皆是去年秋闱被周明礼亲批\"文如死灰\"的考生。所谓\"才气税\"实为恐惧值囤积，周明礼借此操控科举期货市场，七名考生的绝望值曾被打包做空\"科举公信力\"指数。

\"八百万两...\"他盯着银票上的\"李承恩\"，忽忆三日前在其卷中发现的蛊虫胚胎——哪是什么意外，分明是福神集团为\"清洗\"知情者种下的标记，\"周明礼的账，果然和wqx股价一样，是人血兑的。\"蛊虫以考生恐惧值为食，破壳时会啃食宿主记忆，李承恩此刻恐已化作交易所里的\"恐惧丝\"原料。

王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后颈暴起蝗纹，发出夜枭般的惨叫：\"那是给老太爷的阴司钱粮！怎会变成......\"

\"阴司钱粮？\"姜小满逼近，笔尖抵住对方剧跳的喉结，\"这些银票编号，皆是你三年来私吞才气的考生。周明礼将他们的阳寿折成银票埋入祖坟，以怨气养蛊。你以为雷劈的是坟，实则是你们藏在地下的'才气黑库'——那些被抽干才气的考生，正化作蛊虫，啃噬你们的根基。\"地下黑库里，考生尸体倒挂如烛台，才气丝线从眼眶涌出，在黑暗中织就wqx股价走势图，每道曲线都是一条鲜活生命的绞索。

辰时的文昌阁前，白露的鼠须笔尖挑起一名青衫少年。少年不过十五六，后颈\"丙等三百二十一名\"的功名印记随呼吸明灭，腰间平安符绣着\"状元及第\"，针脚细密如母亲悬着的心。符中藏着半块状元饼，是母亲典当家传玉镯所换，饼上糖霜早被少年舔得干净，只剩油纸印着模糊的\"及第\"二字。

\"晚生自认文章不输甲等，为何......\"少年浑身发抖，却仍强撑着抬头。

\"文章？\"白露轻笑，指尖划过他后颈，墨线如活蛇钻入皮肤。在少年恐惧的抽搐中，姜小满看见一丝灰气从其头顶飘出：\"你的才气是灰色，因考场上动了'求告上苍'的念头——恐惧值超标，才气便会变质。\"才气分五色，灰色为恐惧与不甘的混融，可提炼为\"绝望浆\"，是黑市中比银锭更抢手的硬通货。

\"恐惧值？连念头都要被计算？\"少年踉跄后退，撞翻\"文运祠\"香炉。

\"自然。\"白露挥笔，青砖缝渗出蛛网状银丝，聚成股票代码wqx-0321，\"你每心跳一次、眨眼一次，甚至动念'我会不会落第'，都会转化为'恐惧点数'。福神集团收购这些点数，用以做空'科举公信力'期货。\"她指尖轻弹，少年后颈\"秀才\"二字如熔蜡坍塌，在砖面凝成下行绿线。恐惧点数通过\"文曲星链\"上链交易，形成24小时不断的才气期货市场，考生的每个念头都被明码标价。

少年跌坐于地，盯着透明化的手掌喃喃：\"你们可是朝廷命官！怎敢把人当商品？\"

\"朝廷？\"白露踢开脚边《科场条例》，露出夹层里的考生卖身契，朱砂印中混着指甲灰，\"这天下哪有朝廷，只有'福神集团'。你看这文昌阁的砖，每块都用探花郎腿骨混脑浆烧制，砖缝嵌的不是灰泥，是落第者的指甲——这便是你们跪拜的'文运'。\"砖窑烧制时必活埋落第者于窑底，其凄厉惨叫渗入砖体，形成天然蛊纹，每当阴雨便传出隐隐哭声。

姜小满被铁链锁在火桩旁，腕间裂纹灼痛难忍——地下管网中，金、银、灰三色才气丝正汇入中央\"气运熔炉\"，炉心正是七年前承泽献祭的青铜鼎。鼎身\"文脉永固\"四字里嵌着活人指甲，随齿轮转动渗出浆液，滴入福神集团的青铜账册。齿轮由考生脊椎骨制成，每转一圈，便有一名落第者被抽干才气，骨缝里的惨叫与齿轮咬合声混在一起，形成诡异的\"文运交响曲\"。

\"白露，你当年也是考生...\"他盯着她发间银蝶步摇，蝶翼缝隙渗出的黏液与承泽祭台蛊浆别无二致，\"中探花时的红袍，可是用落第者皮硝染的？\"

她转身，鼠须笔抵住他咽喉，笔杆金粉落在裂纹上激起细痛。姜小满这才发现，她瞳孔里竟有血丝组成的K线图，随情绪明灭：\"你还记得？\"

\"怎会忘。\"他望着她袖口的雷击木手链，\"白\"字是十岁时用碎木所刻，\"你女扮男装应试，我亲手批了你的卷子。那时你后颈无刺青，眼中也没有......\"

\"没有杀意？没有怨恨？\"她逼近，身上松烟墨味混着血腥味，正是承泽生前最爱，\"还是没有看透这吃人的制度？\"

\"为何变成这样？\"他扯动铁链，腕间金浆在地面汇成福神集团徽记，竟与七岁时在父亲书房所见的蝗神镇压图腾一模一样。

\"为何？\"她突然冷笑，笔尖戳入他裂纹，\"你可知每道'落第'朱批，要耗考生三成阳寿？你弟弟的状元红袍，是用三百六十个落第者皮硝染成！而你的'按例批卷'，让我父亲被做成《科场条例》卷轴——皮为纸、骨为墨、血为朱砂！\"白露父亲临刑时，她躲在梁柱后，亲眼看见父亲后颈浮现与姜小满相同的裂纹，皮被剥下时，那裂纹竟如活物般蠕动。

她扯开衣袖，小臂蝗纹狰狞如活物，纹路与他腕间裂纹严丝合缝。姜小满猛然想起，七年前白露\"暴毙\"时，父亲曾焚香曰\"又一祭品到位\"——所谓暴毙，不过是被抓进地宫植入\"蝗神蛊\"，沦为福神集团的\"才气收割者\"。

\"这咒印，是父亲被剥皮时，蛊虫钻入我体内种下的。\"她的声音从骨缝挤出，\"从那时起，我便发誓要让文昌阁成为父母的陪葬祭坛——而你，姜小满，是祭坛上最重要的活祭。\"她早知姜小满的裂纹与自己同源，唯有以其血为引，方能解开\"文昌杀阵\"，让这吃人的制度随祭坛一同崩塌。

巳时签押房，周明礼正以状元卷计算\"落第税\"。羊皮纸上蛊文如虫蠕动，每道考生肋骨血刻的笔画都在吸收天光，转化为账册上跳动的气运点数。他盯着\"李承恩\"条目冷笑——才气估值7.3两白银，恰可换三斤童生脑浆，炼一炉\"文运金\"。童生脑浆经太医院之手制成\"益气散\"，供集团高层维持蛊虫活性，余下部分则注入文昌阁地砖，滋养蛊纹。

\"大人！姜小满识破了文曲星笔的秘密！\"小厮捧渗血密报闯入，\"他还提到七年前的......\"

\"住口！\"周明礼拍案而起，砚台朱砂沸腾，在宣纸上烫出\"雷劫将至\"焦字。他盯着小厮后颈新纹的蝗神刺青——此人是福神集团安插的眼线，\"当年之事，不是以'蝗神诅咒'封口了么？\"被施咒者会呕吐记忆碎片，直至成无意识的\"才气容器\"，犹记父亲临终前日日呕出碎纸般的回忆，最终只剩空洞的眼白。

\"可他的裂纹......监礼官说，与三百年前镇压蝗神的雷纹无异，说不定他就是......\"

\"够了！\"周明礼抽出蛊刀，刀刃上去年秋闱某考生的脑浆尚未干透——那考生因写下\"朱门酒肉臭\"，被他亲手剜心，\"即便他是转世灵童又如何？待wqx股价涨停，福神集团启动新镇库人蛊，他的骨血只会是新燃料！而我们......\"他抚摸案头\"文运金\"，\"将成为这世上最富有的人。\"镇库人蛊需文曲星转世之血激活，三百年间已有九位\"伪转世\"遭献祭，姜小满的裂纹实为蛊巢成熟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