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徒弟看着师父师姑相互扶持的背影,互相对视一眼,都默默跟了上去。张晓光和王文才一左一右,如同护卫般走在两侧,李秋生则紧紧跟在后面,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
沿着崎岖的古道在山林中穿行。古道显然已荒废多年,石缝间长满了杂草和青苔,湿滑难行。越往前走,山势越发陡峭,林木也更加幽深。阳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光线显得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凉意。
“师姑,这路…好像越来越难走了。”王文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忍不住抱怨,“咱们不会走错路了吧?茅山好歹是道家名山,这进山的路也太寒碜了。”
“沧海桑田,世道变迁。”林九的声音带着虚弱,却依旧沉稳,“自那场大劫之后,天下道门十不存一,灵气枯竭,名山大川亦多荒芜。茅山…恐怕早已不复当年盛景。能找到路,已是万幸。”
他的话让众人心头都蒙上一层阴影。想起胡青玄提及的“上古大劫”,想起“无回镇”的诡异,再想到连茅山这样的道家祖庭都可能凋零,一股沉重的沧桑感油然而生。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日头渐高,林间的雾气散尽。转过一个陡峭的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出现在前方。山坡之上,一座座古老而破败的道观殿宇,依着山势,错落地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朱红的宫墙早已斑驳褪色,大片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败的砖石。琉璃瓦残破不堪,许多地方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在风中摇曳。飞檐翘角多有断裂,石阶布满青苔,被疯长的野草半掩。整个建筑群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衰败、苍凉和死寂的气息。唯有山风吹过时,檐角残存的几枚铜铃,发出几声喑哑沉闷的“叮当”声,如同垂暮老人的叹息,更添几分悲怆。
这里,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林九魂牵梦绕的师门——茅山。只是眼前的景象,比他们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破败十倍!
“这…这就是茅山?”李秋生看着眼前荒草丛生、殿宇倾颓的景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象中的道家祖庭,应是仙气缭绕,殿宇庄严,钟磬长鸣,而不是这般如同乱葬岗般的死寂废墟!
王文才张大了嘴,半晌才讷讷道:“…比咱们义庄…还破…”
张晓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拳头,看着师父的背影。
林九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他靠在白流苏身上,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破败的殿宇群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曾深深烙印在他少年时的记忆里。那庄严肃穆的三清殿,香火鼎盛的祖师堂,晨钟暮鼓,师兄弟们的呼喝练功声…所有鲜活的、充满生机的画面,在这一刻,被眼前触目惊心的荒凉和死寂,冲击得支离破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九。那不是简单的伤感,而是一种信仰崩塌、根脉断绝的剧痛!他身体晃了晃,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噗”地喷了出来!点点猩红,溅落在脚下荒草丛生的石阶上,刺目惊心。
“师兄!”白流苏大惊失色,连忙用力扶住他软倒的身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师父!”三个徒弟吓得魂飞魄散,扑了上来。
林九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白流苏和徒弟们的呼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荒芜的庭院,越过倾颓的殿宇,死死钉在最高处那座还算相对完整的建筑——供奉着历代祖师灵位的“归真殿”。那里,是他师父长眠之地,也是他此次跋山涉水、历经生死劫难也要回来的唯一执念!
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徒弟们搀扶的手,沾着血迹的手指死死抓住白流苏的手臂,如同抓住最后的浮木,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扶我…上去…我要…拜祭…师父…”
归真殿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霜,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充满无尽怨毒与贪婪的嘶吼,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嗬…嗬嗬…好…好香的血肉…好…纯净的…魂…”
嘶哑干涩的声音,如同两块朽木在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感,在空旷破败的大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众人的脖颈。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如同潮水般从大殿深处那排供奉着历代祖师灵位的漆黑神龛后方汹涌而出!空气温度骤降,连殿内弥漫的灰尘都仿佛被冻结,簌簌落下。神龛前那盏孤零零的长明灯,豆大的火苗疯狂摇曳,发出“噼啪”的轻响,昏黄的光线被急剧压缩,将神龛后方那片区域映照得更加幽深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什么东西?!”王文才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手里的半截门栓差点脱手,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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