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把锯子放下,木屑沾在袖口上,他没去拍。琴颈粗坯已经成型,边缘还带着毛刺,但大致模样出来了。他伸手摸了摸那块刚拼好的共鸣箱,歪歪扭扭的四块板靠树脂粘在一起,像谁随手搭的狗窝。
“差不多能装了。”他说。
娜娜站在旁边,光学镜微微闪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工具架,取出一组小金属片——那是之前做电路时剩下的调音旋钮,表面有些氧化,但还能转。
陈浩接过旋钮,一个个拧进琴头打好的孔里。最后一个孔有点偏,他用力一按,咔的一声,螺纹卡住了。他咧嘴笑了笑:“结实就行。”
弦已经剪好,六根黑皮电线剥开外层,露出里面拧成一股的细铜丝。银亮亮的,看着还挺精神。他把一头穿进旋钮孔,打了个死结,另一头垂下来,搭在琴身底部的位置。
“得有个支撑点。”他说。
“需安装下弦枕。”娜娜说,“否则弦贴面板,无法振动。”
“那就做个垫的。”他翻出一块小木片,用砂纸随便磨了几下,塞在弦下方。六根弦全挂上去后,松垮地耷拉着,像晾衣绳上挂着六条旧毛巾。
“现在调紧?”他问。
“是。”她说。
他拿起扳手,开始拧第一个旋钮。铜丝慢慢绷直,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拧到第三圈时,声音突然变了,像是铁丝被拉到了极限。他停下手,拨了一下弦。
“咚——”
声音又闷又短,像敲了一口生锈的锅。
他皱眉,继续调第二根。这根更硬,拧起来费劲,手指都红了。等它绷紧,再一拨——
“吱!”
尖得刺耳,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不对劲啊。”他甩了甩发酸的手指。
娜娜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片波形图。六条线并排跳动,高低错乱,没有一条是平滑的。
“音频分析完成。”她说,“第一弦频率偏离标准E音百分之十八,第二弦超调百分之二十二,其余弦体张力不均,共振模式紊乱。”
“说人话。”
“它们不在一个调上。”她说,“准确地说,每根都在自己想唱的歌里。”
陈浩撇嘴,“我本来就不指望它能弹《月光奏鸣曲》,响就行了吧?”
“若持续使用当前配置,可能导致听觉疲劳。”她说,“根据测试数据,连续聆听三分钟以上,大脑α波活动下降百分之四十。”
“你这是嫌难听?”
“陈述客观结果。”
他哼了一声,伸手去拨最粗的那根弦。这次用力大了些。
“嘣!”
一声脆响,第六根弦直接断了,断头弹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哎哟!”他捂住脸,“这玩意儿还想谋杀主人?”
“张力超过材料极限。”她说,“铜丝延展性不足,难以承受持续拉伸。”
陈浩把断弦扔在地上,盯着那把歪七扭八的吉他看了半天。原本还有点得意的心情,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
“所以……这东西没法用?”
“结构可行。”她说,“问题出在弦材本身。现有导线密度高、弹性低,无法产生稳定基频。”
“那怎么办?换别的线?”
“建议更换为高韧性、低密度纤维材料。”她调出投影,屏幕上列出三种植物名称,“数据库中标记,风语藤、岩筋草、空心芦具备类似琴弦的物理特性。”
陈浩听着名字就头疼,“哪儿找这些东西去?”
“基地周边植被扫描显示,东区岩壁存在疑似风语藤群落。”她说,“特征为银白色细茎,直径三至五毫米,风吹时可产生自激振动。”
他愣了一下,“等等……你说那种长在石头缝里、一刮风就嗡嗡响的草?”
“是。”
“我见过!”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头顶的灯管,“上次我去那边捡石头,风一大,整片崖壁都在哼歌,我以为是耳朵出问题了!”
“该植物纤维分子排列具有定向取向性。”她说,“适合传递高频振动。”
陈浩来回走了两步,忽然笑了,“那就是说,大自然早就给我们做好了琴弦,就等着人去剪一段?”
“逻辑成立。”
“行!”他一拍桌子,“明天就去割草!”
他说完转身,把吉他从台子上拿起来,往墙角一靠。那箱子摇晃了一下,靠着墙站稳了,六根弦还剩五根,长短不一地垂着。
“先歇会儿。”他说,“这玩意儿今天算是废了。”
娜娜没动,“是否需要拆解部分组件,防止受潮变形?”
“不用。”他摆手,“让它在这儿待着。明天我要带回一根真能唱歌的草,当场换上,看它还敢不敢哑火。”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屋里安静下来,只有通风口传来轻微的风声。
过了几秒,他忽然抬头,“你说……那草要是真行,咱们能不能搞出个二重奏?你弹一个音,我弹一个音,合起来不就成调了?”
“若频率匹配,可形成和声。”她说,“但以你目前节奏感误差率来看,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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