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透,风一卷,湿气就往骨头缝里钻。
陈浩蹲在南坡最后一块太阳能板前,手指冻得发僵,螺丝刀拧到一半打滑,划破了虎口。他没管,用袖子蹭了蹭血,继续把支架往泥里砸。天色灰得像泡发的旧抹布,云层压着山脊不动,一丝光都不给。
“补能效率……百分之六。”娜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按当前速率,储能单元将在一百零七分钟后完全耗尽。”
“也就是说,连两个钟头都撑不到?”他站起身,腿麻得差点跪下去,扶了下膝盖才稳住,“咱这系统是打算活到哪儿算哪儿?”
“系统设计时未预估连续阴天超过三十六小时。”她站在控制台旁,机械眼扫过终端屏幕,“建议立即关闭非必要模块,保留主控与时控核心功能。”
“关吧。”他摆摆手,“反正也没啥可关的了,灯早灭了,水阀手动开着,连蚊子都不来这儿开会。”
她指尖轻点,几行数据在屏幕上跳动。片刻后,主电源切断提示亮起红灯。遮光帘控制系统瞬间黑屏,灌溉泵停止运转,全息投影彻底熄灭。
整个农场安静下来。
不是那种夜里该有的安静,是断电后死掉的安静。
“完了。”陈浩盯着漆黑的屏幕,“麦子又要开始熬夜打工了。”
他转身冲进雨里,直奔麦田东侧。那里的遮光帘还垂着,但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因为漏电自启或者干脆卡死。他伸手去拉,绳索湿滑,掌心一空,整个人踉跄扑在泥地上。
“靠!”他骂了一声,爬起来甩手,“这玩意儿比考试还难掌控。”
娜娜跟上来,扫描田间生长状态:“部分植株叶绿素合成速率异常提升,细胞代谢紊乱迹象初现。若持续无节制光合作用,四十八小时内可能出现组织脆化、倒伏甚至根系坏死。”
“意思就是——它们会累死?”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喘着气,“我天天喊不想上班,结果庄稼比我更想退休?”
“植物无主观意愿。”她说,“但能量失衡会导致生理崩溃。”
“可咱们也没电了。”他苦笑,“太阳能看天吃饭,电池包早就干瘪得像我钱包,外星石头也快烧成灰。你说这日子还能怎么过?”
她没回答,只是抬眼望向田野深处。
那里,有一丝光。
极淡的紫,在雨幕中微微闪动,像是谁在地下点了盏小灯。
陈浩愣住:“麦子……又自己亮了?”
“检测到微弱电磁波动。”她快步走向最近的一株麦苗,蹲下身,将传感器贴在叶片基部,“电流值稳定在0.48瓦特,波动幅度小于百分之三。”
“多少?”他凑过来,“你说啥?庄稼还能发电?”
“初步判断,紫色麦苗根系与土壤菌丝已形成导电网络。”她调出波形图,“每株输出约半瓦电力,整片田理论总功率可达两千三百瓦以上。”
陈浩盯着那根发光的麦穗,半天说不出话。
然后他笑了。
笑得肩膀直抖,连带着泥水从头发滴进脖子里。
“我说怎么总觉得这地越来越邪门。”他指着麦田,“合着咱不是在种粮食,是在养发电厂?”
“目前尚无法确认能量来源机制。”她说,“但可以尝试构建临时集流系统。”
“有电就行。”他一拍大腿站起来,“管它是太阳能、风能还是麦能,只要能开机,我都认它当亲爹。”
两人折返控制区,翻出仓库里剩下的金属支架、废弃电线和旧接线盒。这些原本是用来固定遮光帘的,现在被拆下来重新拼装。
“用灌溉系统的铁架做集流阵列。”陈浩一边拧螺丝一边嘀咕,“省材料,还防水——虽然现在根本不需要防,反正全湿透了。”
娜娜将导线连接至主控终端输入端口,调整阻抗匹配参数。第一组线路接通后,屏幕边缘闪过一道白光,随即熄灭。
“电压不足。”她说,“需至少接入三百株以上才能启动基础系统。”
“那就多接点。”他拎起工具包,“我去田里埋节点。”
雨越下越大。
他在泥地里爬行,把金属探针一根根插进土里,连上主线。手指早已失去知觉,只知道哪里该拧,哪里该卡。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像裹了层冰壳,但他没停。
第一百根探针插下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滴。
控制台上的指示灯,亮了一格。
绿色。
他猛地回头。
娜娜正站在终端前,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
“准备就绪。”她说,“是否尝试重启主系统?”
“等我过去!”他手脚并用地往回爬,膝盖在泥里拖出两道深沟。
他扑到控制台前,伸手抹去屏幕上的水珠。
绿灯还在。
不是假象。
“开。”他说,“赶紧开。”
她按下按钮。
嗡——
低沉的电流声从机箱内部响起。显示屏闪烁几下,全息投影缓缓升起,一行字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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