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师傅那日在他办公室门口突然“发病”被强行拖走的画面,如同梦魇,日夜萦绕在陈默心头。
那破碎的、充满恐惧的呓语——“别杀我”、“财务室的灯”——还有塞进他手里的、藏着“汇”字碎片的钢笔,都像一根根刺,让他无法安宁。
“突发性精神失常”?陈默一个字都不信。那更像是一场精准的、残忍的封口。老张是唯一可能知道内情并敢于站出来的工人代表,他被关进那铜墙铁壁般的精神病院,真的仅仅是为了“治疗”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地催促着他。他必须亲眼去看看,必须确认老张的状况,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尝试从老张那里得到更多信息。
他选择了深更半夜,独自一人,没有惊动任何下属,驾驶着一辆不起眼的私家车,碾过空旷寂寥的郊区公路,朝着那座位于远郊、被高墙电网环绕的市精神卫生中心疾驰而去。
夜色中的精神病院,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灰色堡垒,只有零星几个窗口透出惨白的光,大部分区域都沉浸在黑暗中,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压抑和隔绝感。
高大的铁门紧闭,门卫室的值班人员睡眼惺忪,盘问了好一会儿,直到陈默亮出市纪委的工作证,才勉强放行,但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穿过空旷得能听见自己脚步回声的院落,来到主楼值班室。值班的主治医生姓钱,一个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正对着电脑屏幕敲打着什么,脸上是一种混合着职业性冷漠和官僚式傲慢的表情。听到陈默提出要探视张师傅,他的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回避的光芒。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钱医生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张病人情况非常特殊,情绪极度不稳定,伴有严重的被害妄想和攻击倾向,正在进行严格的隔离治疗和药物干预。
现在是关键期,任何外界刺激都可能导致病情急剧恶化!探视是绝对禁止的!”
陈默压下心头的火气,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和来意:“钱医生,我是市纪委的工作人员,张师傅涉及我们正在调查的一起重要案件,他的证词非常关键。我只是需要见他一面,了解一些情况,不会刺激他。”
听到“市纪委”三个字,钱医生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变得更加坚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纪委的同志也不行!这里是医院,我是医生,我要为我的病人负责!他的病情不允许任何人探视!这是医疗规定!请您理解配合!”
他开始打官腔,用各种专业术语和规定搪塞,反复强调病人的“危险性”和“治疗的需要”,但眼神却始终不敢与陈默对视。
钱医生这异乎寻常的坚决阻挠,反而像汽油一样浇在了陈默心中的疑火上。如果老张真的只是普通精神病患者,何至于如此严防死守?
一个纪委主任的探视要求,竟然被一个医生如此强硬地拒绝?这背后分明有鬼!
陈默不再废话,耐心耗尽。他脸色一沉,不再理会钱医生张开手臂试图阻拦的动作,猛地一把推开值班室通往病房区的厚重铁门!
钱医生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着:“哎!你不能进去!你这是违反规定!我要报警了!”
陈默充耳不闻,凭着之前了解到的房号,大步流星地走向走廊尽头那间标注着“隔离监护”的房间。走廊里灯光昏暗,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种说不清的、属于药物和封闭环境的沉闷气息,令人窒息。
他停在老张的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向里望去。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昏暗的壁灯下,老张师傅蜷缩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被,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眶深陷,呼吸缓慢而沉重,睡得异乎寻常的沉,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
陈默的心猛地一紧!他试着拧动门把手,门竟然没有锁!他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钱医生越来越近的、惊慌的喊叫声。
他快步走到床边。离得近了,更能看清老张的状况。他双目紧闭,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痛苦地紧锁着,嘴唇干裂起皮。
最刺眼的是,他枯瘦的手背上正插着输液针,床头悬挂的输液袋里,透明的药液正通过调节器,一滴、一滴、缓慢而持续地注入他的静脉。
输液袋上的标签写着复杂的药物名称和剂量,陈默看不太懂,但那缓慢滴落的液滴,却像计时器一样敲击着他的神经。
一个“有严重攻击倾向”、“情绪极度不稳”的精神病人,需要如此深度镇静?甚至睡觉时都不停止输液?
陈默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空空如也。他心中一动,极其小心地、轻轻地托起老张的头颈。老张毫无反应,像一具没有意识的躯壳。陈默的另一只手伸向枕头底下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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