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后巷那刺骨的寒风和死亡威胁的气息,像一层冰冷的苔藓,顽固地附着在陈默的皮肤上,久久不散。
张教授枯瘦手指的触感、那嘶哑绝望的警告——“酒樽是真的!有记号!他们盯上你了!”——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神经。
他驱车回到林夏的住所,屋里的灯光和暖意驱不散心头的阴霾。林夏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重的寒意,没有多问,立刻泡了杯浓茶塞进他手里。
陈默捧着滚烫的茶杯,指尖的冰冷与杯壁的灼热激烈交锋,他将晚宴的惊涛骇浪、张教授被堵小巷的险象环生,以及那句用命换来的警示,一字不漏地倒了出来。
当说到那件被张教授指认为真品、却被当众宣布为赝品的青铜酒樽,以及酒樽底部某个隐秘的“记号”时,林夏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记号?能让张教授豁出命去确认的记号……”林夏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这绝不是普通的收藏印记。
它很可能是文物黑市里用来标识‘特殊来源’或者‘特殊买家’的暗码!是洗不掉的‘胎记’!张教授认出了它,就等于认出了这件文物的‘真身’,也认出了它背后那条见不得光的来路!所以他才会说‘就是图录上那件’!”
她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侨商会费尽心机搞这场捐赠,甚至不惜用假文件逼工地在王队长眼皮底下开工,用假‘打假’来掩盖真酒樽……他们怕的根本不是酒樽被认出是赝品,而是怕它被认出是真品!怕它身上的‘记号’暴露!”
她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默,“必须搞清楚这个‘记号’到底是什么!还有,这件酒樽,或者说王队长发现的那些碎片,到底是怎么从土里跑到海外拍卖图录上,又怎么‘回流’到侨商会手里的!这条暗线,必须挖出来!”
没有半分犹豫,林夏立刻启动了她作为资深调查记者经营多年的、深埋在灰色地带的关系网。
这个网络如同城市地下的暗河,流淌着金钱、秘密和危险。
她避开了所有官方的、可能被监听或留痕的渠道,用一部无法追踪的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只存在记忆深处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挂断。这是约定好的暗号。五分钟后,同一个号码打了回来。
林夏的声音冷静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老鬼,是我。急事。帮我查一件东西,刚在侨商会晚宴上露过脸的青铜酒樽,高约四十厘米,三足,蟠螭纹,据说从海外‘回流’的。
重点是,这东西身上可能带着黑市里不常见的‘记号’。
还有,最近市面上,有没有新出的、成色顶级的‘新鲜货’?特别是青铜器和陶罐,特征跟之前县一中工地挖出来的那些残片对得上号的。价钱不是问题,消息要快、要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有半分钟,只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显然,林夏提到的“侨商会”和“记号”这两个词,让对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危险。终于,一个刻意压得极低、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浓重的江湖腔和深深的忌惮:
“……林记者,你这单活儿……烫手啊。” 自称“老鬼”的中间人声音干涩,“你说的那酒樽,动静太大了,现在道上根本没人敢碰,沾上就是一身腥。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你问的‘新鲜货’……倒是有点风声。”
他似乎在确认周围环境的安全,停顿了几秒才继续:“最近……确实冒出来一批东西。量不大,但成色……啧啧,没得挑!
全是刚‘出锅’的‘生坑’!土腥味儿都没散干净呢!有青铜的碎片,也有完整的陶罐,看着都是老东西,纹饰稀奇古怪,跟咱们常见的路子不太一样。
卖家嘴紧得很,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放风给最顶级的几个‘收藏家’,开价……那叫一个狠!能吓死鬼!”
“生坑”?刚出土?纹饰稀奇古怪?陈默和林夏对视一眼,心脏同时收紧——这与王队长发现的碎片特征高度吻合!也与晚宴上那件被掩盖真相的酒樽来源一致!
“东西在哪?怎么交易?”林夏追问,语气急促。
“嘿,林记者,你也是明白人。”老鬼发出一声短促而阴冷的低笑,“这种烫手的‘新鲜货’,能走寻常路吗?卖家放话了,东西娇贵得很,见不得光,更经不起折腾!
保管和运输,必须走‘特别冷的道儿’!全程都得在冰柜里冻着,温度、湿度一点差错都不能有!跟运那最贵的进口药一个待遇!为啥?还不是怕路上磕了碰了,或者……被不该看的人‘看’到‘热’乎气了!”
“特别冷的道儿?”林夏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的黑话,“冷链运输?”
“嘘——!”电话那头传来老鬼紧张到变调的嘘声,仿佛林夏说出了什么禁忌的词汇,“姑奶奶!心里明白就行!说出来找死啊?!”他喘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没错!就是那路!专门跑‘冻肉’、‘鲜果’、还有……‘精密仪器’的‘冷道儿’!价钱比运金子还贵!但卖家指定就要这条道,安全!利索!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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