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刀语 第8章 核心镜前的抉择

指间那根残留着深海与虚空双重气息的尾毛，如同一个冰冷的坐标，无声地诉说着影织与那未知深海之间的隐秘联系。夜刹将其小心收起，这或许是后续的关键。他没有丝毫停顿，循着地图指引和那越来越强烈的能量波动，终于冲出了那片扭曲记忆的镜厅。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带来了更深的震撼与压迫感。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球形空间。空间的“墙壁”、“地面”和“穹顶”全都由光滑无比、毫无瑕疵的镜面构成，完美地映照出空间中央的景象，并通过无数次的反射，制造出一种无限延伸、永无止境的视觉错觉，让人看一眼便头晕目眩，仿佛漂浮在宇宙的中心。

而在这个球形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造型奇特的镜子。

它并非规则的形状，边缘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如同水滴凝固般的流畅曲线。镜框是由某种暗银色的、非金非木的材质构成，上面雕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纹路，那些纹路似乎在缓缓流动，自行重组。镜面本身并非简单的银白色，而是一种深邃的、如同液态水银般缓缓流转的物质，内部仿佛封存着整个星河，又像是链接着无数个光怪陆离的维度。隐约能看到其中景象飞速变幻：扭曲的星云、破碎的城市、深海的幽暗、甚至是一些难以理解的几何结构疯狂闪现。

这就是迷宫的核心镜！所有能量的源头，所有规则的中心！

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能感受到一股磅礴无比、近乎法则的力量。夜刹的左眼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深渊之瞳》竟然有些无法完全解析其复杂的能量结构。

而在核心镜的正前方，一道真实的身影静立在那里，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幻的镜像投影。

渡鸦。

他依旧披着那身鸦羽斗篷，但此刻能清晰地看到羽毛的纹理和阴影。兜帽依然压低，遮住面容，但那份沉稳而危险的气息却凝实无比。他微微抬着头，似乎正在仔细观察、评估着核心镜的状态。他的手中，握着一卷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古老卷轴——那显然是一件具有契约力量的奇物。

察觉到夜刹和狱牙的到来，渡鸦缓缓转过身。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夜刹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果然走到了这里，夜刹先生。”渡鸦的声音不再是通过镜像传递，而是真实地在这个空间响起，依旧沉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份量，“比我预计的还要快一些。看来，那只小猫咪给你提供了不少‘帮助’。”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狱牙立刻挡在夜刹身前，对着渡鸦发出了极度危险的咆哮声，伤腿让它无法扑击，但护主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强烈。它能嗅到，这个家伙是真身，而且极其强大危险。

夜刹的目光越过渡鸦，看向他身后的核心镜，左眼微微眯起。

渡鸦似乎笑了笑，轻轻扬了扬手中的契约卷轴：“不必如此紧张。我之前的提议依然有效，并且条件可以更加优厚。自由民不仅帮你定位，甚至可以现在就为你提供安全脱离这个迷宫的方法。你只需要在得手后，将镜核交给我。资源、情报、甚至自由民的部分权限……你都可以开口。这是一笔对你而言毫无损失的交易。获取你想要的，剩下的麻烦，自由民会处理。”

他的条件优厚得惊人，仿佛镜核对他而言志在必得。

然而，没等夜刹回答，整个球形空间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核心镜中流转的水银光芒骤然加速，无数镜壁疯狂闪烁，映照出的无限影像开始扭曲、重叠。一个冰冷、愤怒、非人的声音从核心镜中爆发出来，回荡在整个空间，震得镜面嗡嗡作响：

“觊觎核心者……死！”

是千面！迷宫守护者的意识彻底苏醒并愤怒了！

水银般的镜面剧烈波动，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面容的巨大镜像，它没有具体形态，仿佛由无数张愤怒的脸孔拼凑而成，死死“盯”着下方的夜刹和渡鸦。

“取走镜核……迷宫崩塌……所有维度坐标紊乱……你们……包括外面那些碎片……都将被抛入无序虚空……永世放逐……永困于此！”千面的声音充满了最直接的威胁，它试图用最可怕的后果来震慑这两个闯入者。

渡鸦对于千面的威胁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微微偏头，对着夜刹的方向，语气平淡：“看，这就是麻烦的一部分。所以，交易吗？自由民有能力在迷宫崩塌前，稳定通道，安全撤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巨大的压力瞬间压在了夜刹身上。一方是自由民优厚但充满未知危险的交易，另一方是迷宫崩塌、永困虚言的直接威胁。选择合作，可能卷入更大的阴谋；选择拒绝，可能立刻面临绝境。

夜刹的目光在渡鸦手中的契约卷轴和那愤怒的千面镜像上扫过，最终再次落回核心镜本身。他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任何动摇。

“我拒绝。”三个字，清晰，冷硬，不留丝毫余地。

他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尤其是自由民这种组织提供的“馅饼”。将如此重要的核心镜交出去，无异于将命门送到别人手上。至于迷宫的威胁……他一路闯到这里，靠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施舍。

“你会后悔的。”渡鸦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那丝伪装的平和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一丝被拂逆的愠怒。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身体向后微微一退，竟然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最后一句警告在空气中淡淡回荡。

他放弃了交易，也意味着他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甚至可能成为潜在的敌人。

“愚蠢的选择！”千面的咆哮声震耳欲聋，“那就……一起毁灭吧！”

核心镜光芒大盛！周围无数镜壁中，那些映照出的、原本静止的夜刹和狱牙的影像，突然齐齐动了起来！它们同时转身，目光冰冷地锁定住了空间中央的真实目标，然后……迈步从镜壁中走了出来！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千个！

眨眼之间，成千上万个由镜面能量构成的、与夜刹和狱牙一模一样的镜像军团，填满了这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它们手持能量凝聚的唐刀，龇着獠牙，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发起了冲锋！数量之多，足以让任何看到的人绝望！

夜刹瞳孔紧缩，唐刀瞬间出鞘！狱牙也发出决死的怒吼，准备迎接这场不可能赢的战斗！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狱牙颈侧的咒印突然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起来，散发出深邃幽暗的光芒！它似乎被这极致的恶意和围攻彻底激发了血脉深处的某种力量！

“嗷呜——！！！”

狱牙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再是狼嚎，更像是某种来自深渊的恐怖巨兽的嘶吼！它猛地张开巨口，对着前方汹涌而来的镜像军团，狠狠一咬！

咔嚓——！

并非咬中实体，而是它前方的空间，仿佛一面看不见的玻璃，被硬生生咬碎了！一道巨大的、扭曲的、布满了裂痕的空间缺口凭空出现！缺口后面是混乱的能量流和破碎的镜面景象！

【深渊撕裂】！

这是狱牙在极度危机下爆发出的、撕裂空间结界的本能能力！虽然缺口在快速弥合，但暂时阻隔了正面最为汹涌的镜像洪流！

“走！”夜刹毫不迟疑，一把抓住因爆发而暂时虚弱的狱牙，朝着那道暂时出现的缺口猛冲过去！

在跃入缺口的前一瞬，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空间中央的核心镜。

只见那水银般的镜面，因为千面调动全部力量攻击而剧烈波动，其深处映照出的维度景象飞速变幻，最终短暂地定格在了一幅画面上——

那是一片无尽的幽暗深海。模糊的、巨大的阴影在深处游弋。一个身穿古老祭司袍、头戴扭曲头冠的身影，正跪在一个巨大的、由珊瑚和骸骨构成的祭坛前，双手高举，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古老而邪恶的祈祷仪式。那祭司的袍子上，清晰地绣着与之前碎片上出现的、一模一样的扭曲触须图案！

深潜者祭司！

画面一闪即逝，核心镜再次被汹涌的能量覆盖。

夜刹和狱牙的身影彻底没入空间缺口，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