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刀语 第4章 自由民渡鸦之约

影织留下的那缕虚空能量痕迹，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幽香，虽微弱却清晰地为夜刹指明了方向。这诡异的黑猫似乎在刻意引导他们深入迷宫的核心。夜刹没有犹豫，带着一瘸一拐但依旧凶悍的狱牙，循着那痕迹在不断变换的镜廊中穿行。

迷宫的路径依旧诡谲多变，镜壁无声滑移，时而敞开，时而封死。但那缕虚空能量仿佛能一定程度上免疫这种变化，总是能在岔路口指示出唯一那条尚未被彻底封锁的通道。这更像是一个明确的邀请了。

前行了不知多久，周围的环境再次发生变化。冰冷光滑的镜壁向两侧退开，眼前豁然出现一个相对宽敞的区域。这里的镜面不再频繁移动，暂时稳定下来，构成了一个类似休息处的空间。几面镜子扭曲成桌椅的形状，中央甚至有一个镜面构成的、不断变幻着虚假火焰的壁炉。整个区域的光线略显柔和，少了些锋利的折射，那无处不在的细微碎裂声和低语似乎也减弱了许多，给人一种虚假的安宁感。

然而，这安宁瞬间被打破。

就在一张镜面桌子旁，坐着一个人。他身披一件由无数漆黑鸦羽编织而成的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他的坐姿沉稳，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即便只是一个镜像，也透着一股精于算计、不动声色的气质。

是自由民的人。夜刹立刻从那标志性的鸦羽斗篷认出了对方的来历。这个组织无孔不入，情报网络庞大，果然也盯上了这个镜面迷宫，或者说，盯上了镜核。

桌面上摆放着两只晶莹的镜杯，里面盛满了某种琥珀色的、散发着诱人醇香的液体，旁边还有几碟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点心。一个面容模糊、行动略显呆滞的镜像侍者“小镜”正垂手站在一旁。

“夜刹先生，”那个身披鸦羽斗篷的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透过镜像传来，带着一种经过处理的、奇特的沉稳回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幸会。我是自由民的情报官，你可以叫我‘渡鸦’。”他微微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姿态从容，仿佛他们并非在诡异的迷宫相遇，而是在某间高级咖啡馆会谈。

狱牙立刻从喉咙深处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受伤的前腿微微弓起，做出扑击的准备姿态。它敏锐的嗅觉告诉它，眼前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像个影子，但带着一种令人不喜的、属于掠食者的危险气息。

夜刹没有动，目光冰冷地扫过桌上的饮品和点心。《深渊之瞳》下，那些东西和之前的商人老贾的货物一样，全是徒有其表的能量幻象，甚至连气味都是模拟出来的。

“自由民的手伸得真长。”夜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里的镜子也归你们管？”

渡鸦的镜像似乎轻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我们只对有价值的‘信息’和‘物品’感兴趣。比如，此刻正在你前方某处活跃的那只特殊生物，又比如……支撑这座迷宫运转的‘镜核’。”

他身体微微前倾，镜像的面容在兜帽的阴影下显得更加模糊不清：“我知道你在追踪那只猫形生物。我们可以做个交易。自由民提供帮助，利用我们的情报网络，可以为你精准定位迷宫核心镜的位置，甚至可以提供安全路径，避开那些烦人的镜像陷阱和守护者。”

“条件？”夜刹言简意赅。

“很简单。”渡鸦的镜像语气依旧平稳，“拿到镜核之后，把它交给我们。作为回报，自由民会给予你丰厚的补偿——现实世界的资源、稀有情报、甚至是……关于你身上那只‘狱牙’来历的更深层信息。如何？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各取所需，你得到你想要的猫，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镜核。”

他抛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力，尤其是关于狱牙来历的信息，这确实是夜刹想要追查的事情之一。自由民显然做足了功课。

但夜刹几乎没有任何考虑。

“不。”他直接拒绝，声音斩钉截铁。镜核的能量庞大而奇特，更是这个迷宫的核心，将其交给一个神秘莫测、目的不明的组织，可能引发的后果难以预料。他从不将主动权轻易交到别人手上，尤其是自由民这种存在。

渡鸦镜像脸上的那丝细微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他并没有表现出失望或恼怒，只是轻轻向后靠回镜面椅背。

“真是遗憾。”他的声音透过镜像传来，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你会回来找我的，夜刹先生。当你看清这里的真正绝望，当你被无数个自己逼入绝境时……你会发现，自由民的交易，是你唯一的出路。”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渡鸦镜像的狱牙，鼻翼剧烈地翕动了几下。它颈侧的咒印闪烁不定，突然发出一声更加焦躁和确定的低吼。它转向夜刹，用头颅蹭了蹭他的腿，又猛地转向渡鸦的镜像，龇出獠牙——这是一种明确的警示。

夜刹瞬间明白了狱牙的意思。破瘴嗅觉告诉狱牙，眼前这个“渡鸦”，依然没有实体！它甚至不是一个高级的投影，依旧只是某种利用镜面规则制造出来的、更加逼真的幻象对话窗口。他的真身，根本不知藏在迷宫的何处，安全地遥控着这一切。

谈判破裂，对方还在用虚假的镜像进行欺骗和施压。

夜刹不再废话。右手一翻，那柄漆黑无光的匕首《无光之牙》已然握在手中。匕首表面似乎能吸收周围一切光线，与明亮晃眼的镜面休息区形成诡异对比。

他身影猛地前冲，并非攻向渡鸦的镜像，而是直刺镜像所坐的那张镜面椅子与地面连接的一个能量节点——《深渊之瞳》早已看破这个幻象结构的薄弱之处！

匕首毫无阻碍地刺入镜面。

咔嚓！

如同戳破了一个绚丽的肥皂泡。整个休息区的景象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渡鸦的镜像、侍者小镜、桌上的美酒佳肴……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破碎、消散。

“可惜。”

渡鸦的真实声音，这一次不再是透过镜像传来，而是仿佛从迷宫极其深远的地方直接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清晰地落入夜刹耳中。这声音不再有那种镜像传递的失真感，更加真切，也更加冰冷。

随即，声音彻底消失。

而随着幻象的破碎，这个临时稳定的休息区也开始剧烈崩塌！周围的镜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镜面地板开裂，头顶的镜顶开始坠落碎片。整个空间仿佛失去了支撑，即将彻底毁灭。

夜刹一击即退，迅速后退到狱牙身边。

就在他们即将被崩塌的镜面吞噬的前一瞬，夜刹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面正在裂开巨大缝隙的镜壁深处。那裂缝之后不再是其他镜廊的反射影像，而是短暂地呈现出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片幽暗、深邃、仿佛没有任何光线的水下世界。模糊的、巨大的阴影在极远处缓缓蠕动，带起无声的暗流。只是一瞥，就让人感到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深海倒影！

景象一闪即逝，崩塌的镜面轰然合拢，将那道裂缝彻底掩埋。新的路径在废墟和混乱中艰难地重组、生成，指向未知的方向。

夜刹站在原地，回想渡鸦最后的话语和那惊鸿一瞥的深海之景，目光变得更加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