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刀语 第27章 最后的金属馈赠

地堡内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空气剧烈扭曲后残留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即将碎裂前的嗡鸣。地面上，狱牙四肢刨抓留下的深刻划痕与夜刹唐刀 劈砍空间节点时震落的金属碎屑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那强行被唐刀 撕裂、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在爆发出最后一阵混乱的能量脉冲后，终于如同一个溃烂的伤口般，极其不甘地收缩、弥合，最后彻底消失，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和烧焦羽毛的奇异气味。

短暂的死寂。

“嗬……嗬……”

夜刹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过度紧绷后酸痛的肌肉。唐刀 拄在地上，握刀的右手虎口已然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暗沉的刀身缓缓滑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溅开细小的血点。左眼传来阵阵灼痛与眩晕，强行解析并干扰规则级空间传送带来的反噬远比他预想的要强烈。

狱牙趴伏在一旁，同样喘息粗重，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它脖颈处的咒纹光芒虽然因为传送通道的强行关闭而暂时黯淡下去，但那被无形锁链撕扯灵魂的剧痛余波仍未散去，金色的瞳孔里残留着惊悸与一丝脱力后的涣散。它下意识地舔了舔夜刹流血的手背，粗糙的舌苔掠过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却也有一丝奇异的、属于伙伴的安抚。

义肢牧师站在他那张简陋的手术台旁，那只古老的机械义眼正发出高频的、几乎听不见的细微“滋滋”声，镜片深处闪烁着快速流转的数据流光。他那只覆盖着破旧袍袖的机械手臂微微抬起，五指张开，仿佛在感知空气中残留的能量轨迹和远方传来的、常人无法察觉的波动。

他的眉头紧紧锁死，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刻满了凝重。

“干扰了系统的强制召唤……你们捅了马蜂窝，小子。”他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它们来了。比预想的更快。”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咻——！”

一道尖锐至极的破空之声从天而降，穿透厚厚的地层，变得沉闷却更具威胁性！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地堡顶部的金属结构猛地向内凸起、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炽热的红点迅速在凸起的中心出现、扩大，熔化的金属液如同灼热的泪滴般滴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烧出一个个小坑！

机械神教的追击者！而且是装备了高效钻地爆破弹头的无人机！它们根本不需要寻找入口，直接选择了最粗暴的、摧毁一切的进入方式！

“从东侧通道走！那条旧通风管还能用！尽头百米外有一片信号干扰强烈的乱石堆！”牧师语速极快，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一拍手术台下的某个隐藏开关。

“嘎吱——砰！”

地堡东侧墙壁上，一块伪装成废弃管道接口的金属板猛地弹开，露出后面黑黢黢的、布满蛛网的狭窄通道，里面涌出一股陈腐冰冷的空气。

与此同时，头顶的爆破声变得密集起来！更多的红点出现，整个地堡顶部仿佛要变成一片熔融的炼狱！剧烈的震动让墙壁上的工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走！”牧师朝着夜刹低吼，那只机械义眼的光芒锁定在夜刹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别回头！它们的目标是你和那条狗！我这儿破烂多，够它们拆一会儿，能给你们争取时间！”

夜刹一把拉起仍在喘息的狱牙，目光扫过那不断熔塌的顶部和即将被彻底突破的防御，又看向站在熔融金属雨下方、身形显得异常坚定甚至有些决绝的牧师。他没有说什么“一起走”的废话，眼前的形势和对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份庇护的代价，远不止一副临时颌骨。

就在他拉着狱牙即将冲入那条逃生通道的瞬间——

“接着！”

牧师猛地一扬手，一个约莫拳头大小、表面布满细微刻痕、散发着柔和金属光泽的球状物体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飞向夜刹！

夜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物体入手冰冷沉重，核心处似乎有极细微的蓝色流光一闪而过，触感既像是金属，又带着某种奇异的生物质感。

“熔炉那老家伙最后捣鼓出来的备份……算是它的一点‘骨灰’。”牧师语速极快，声音在巨大的爆破噪音中几乎被淹没，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入夜刹耳中，“它能帮你‘看’清一些东西，或许能‘说服’一些低级的铁疙瘩……但小心点用，它渴得很！”

【物品名称：机械义眼（熔炉数据备份）】 【功能：1 有限视野增强及能量流动视觉化；2 低权限机械单位骇入（成功率视单位等级及自身精神力强度而定）】 【警告：使用功能2将持续消耗使用者精神力，过度使用可能导致精神枯竭、昏迷甚至脑损伤。】

左眼自动反馈的简略信息流 confirmed （确认）了牧师的话。

就在这时！

“轰隆！！！”

地堡顶部一大块结构终于彻底崩塌！灼热的金属碎块和扭曲的支架轰然砸下，烟尘弥漫！与此同时，三个约莫脸盆大小、通体漆黑、下方悬挂着旋转能量武器和抓钩的菱形无人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从破口处尖啸着冲入地堡！它们冰冷的传感器瞬间就锁定了刚刚接住机械义眼、半只脚踏入逃生通道的夜刹和狱牙！

“快走！”牧师发出一声咆哮，他那只较为老旧的机械臂猛地抬起，手臂外侧的装甲板突然弹开，露出下面一排早已改装好的、粗犷的发射管！

“嗵！嗵！嗵！”

数枚冒着白烟、看起来像是自制的干扰烟雾弹和破片榴弹朝着无人机蜂拥而去，瞬间在地堡中央炸开一团团浓密的、带有强电磁干扰特性的烟雾和破片风暴！

爆炸的气浪和声响震耳欲聋！

巨大的冲击波将夜刹和狱牙最后一点身影彻底推入了黑暗的通道深处！

在通道口被落下的碎石和扭曲金属 partially （部分）封堵前的最后一刹那，夜刹猛地回头。

透过弥漫的硝烟、闪烁的电弧和爆炸的火光，他看到了最后的景象——

一枚从无人机旋转枪管中射出的、细长的、针尖闪烁着高频能量蓝光的超合金穿甲弹，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精准地、无声地（在震耳欲聋的爆炸背景音中），没入了义肢牧师那件破旧袍服下的胸膛。

没有鲜血喷溅。

只有一声极其沉闷的、金属与血肉骨骼被强行撕裂、破碎的钝响。

牧师的身体猛地一震，向前踉跄了一步。他那只抬起攻击的机械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关节处冒出短路的电火花。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似乎想最后看一眼那条逃生通道的方向。

那只古老的机械义眼，最后闪烁了一下，光芒急速黯淡下去，仿佛燃尽的余烬。另一只属于人类的眼睛中，却没有多少痛苦，反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解脱、遗憾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终于走到终点的平静。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有手臂上那【雾隐】二字的刻痕，在爆炸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最后一次一闪而过。

然后，他沉重的、半机械的身体，便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前重重栽倒，被更加猛烈爆炸的火光与浓烟彻底吞噬。

轰隆隆隆——！

地堡主体结构开始发生连锁性的崩塌！更大的金属构件和岩块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入口。

黑暗、狭窄、冰冷的通道内，只剩下夜刹粗重的喘息和狱牙不安的低呜。

外界恐怖的爆炸声和坍塌声变得沉闷，却依旧如同擂鼓般敲击着心脏。浓烈的硝烟味和灰尘从通道口的缝隙中不断渗入。

夜刹的手指死死攥着掌心那枚冰冷的、仿佛还残留着牧师最后一丝决绝的机械义眼。它的重量微不足道，却又沉重得让他手臂微微颤抖。

他没有时间哀悼，甚至没有时间去仔细品味那瞬间涌上的、冰冷而复杂的情绪。

前有未知的凶村，后有即刻的追杀，身边是状态不佳的伙伴，手中是多了一份承载着生命代价的、沉重而危险的馈赠。

他猛地转身，将机械义眼死死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拉起狱牙，向着通道深处、那片牧师用生命指出的、信号干扰强烈的乱石堆，头也不回地冲去。

背后的爆炸声，是他们唯一的送葬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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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馈赠，并非藏在精美的礼盒中，而是裹挟着硝烟与鲜血，在最后一刻重重抛入你的怀中。它沉重，滚烫，沾着馈赠者最后的体温，让你无法拒绝，更不容辜负。唯有带着它，冲破接下来的黑暗，才对得起那份沉甸甸的、以生命封缄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