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刀语 第18章 深渊的饱食

寂静。

并非声音的缺失，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吞噬了所有声响。那毁灭性的电能爆发并未产生震耳欲聋的轰鸣，而是化作一种纯粹的能量湮灭现象，将声音也分解为了虚无。

视野被极致的白光和蓝芒占据，随后又被更深沉的黑暗覆盖。

夜刹感觉自己被抛飞了出去，身体撞在坚硬冰冷的金属壁上，又滚落在地。左肩的伤口再次爆开剧痛，几乎让他晕厥。耳朵里只有高频的耳鸣和血液奔流的沉闷回响。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充斥着能量过载后的光斑和黑影。

能源室核心的景象缓缓映入他勉强聚焦的瞳孔。

那颗庞大无比、不可一世的腐化之种母体……正在崩塌。

从内部开始。

无数道刺眼的蓝白色电蛇从它体表的每一个裂缝、每一个孔洞中疯狂窜出，撕裂着它的血肉结构。那剧烈的电击并非一瞬间结束，而是持续地在它内部肆虐、连锁反应、将一切有机组织碳化、分解！

肉瘤表面那层半透明的生物薄膜瞬间焦黑、破裂，下面蠕动的阴影在电光中直接气化！粗壮的、如同树根般的触须疯狂抽搐、痉挛，然后如同烧焦的树枝般节节断裂，化为飞灰！

“喀啦……噼啪……”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终于突破了能量的死寂，密集地响起。

肉瘤最核心处，那镶嵌着怀表的位置，爆发出一团最为耀眼的光芒！

怀表……那作为核心弱点和控制器的金属造物，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能量过载！它在一声清脆的爆鸣中炸裂开来！无数金属碎片和齿轮被瞬间熔融、汽化！

伴随着怀表的毁灭，肉瘤最后的支撑也消失了。它那庞大的、焦黑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的烂肉，轰然向内塌陷！粘稠的、被电解的暗绿色腐液如同瀑布般泼洒出来，溅得到处都是，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和浓烈的臭氧味。

整个能源室的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只有那些残余的电弧在焦黑的肉块间跳跃，提供着短暂而诡异的照明。

结束了。

夜刹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胸腔火辣辣的疼痛。他赢了，用一场疯狂到极致的手术，肢解了这个恐怖的怪物。

但代价巨大。他感觉自己像被掏空了，生命力随着左肩的流血在不断流失。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左眼完全失去了感知，一片麻木的黑暗。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那崩塌的、焦黑的肉山废墟中，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粘稠如沥青的纯黑雾气，猛地从怀表炸裂的核心点喷涌而出！

这黑雾与之前吸收的那些稀薄污染完全不同！它更加凝练，更加……饥饿！仿佛蕴含着母体最本源的精粹和临死前所有的怨毒与疯狂！

它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扭曲、盘旋，瞬间就锁定了场中唯一还能活动的、与深渊有着深刻联系的生命体——夜刹！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黑雾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夜刹，顺着他呼吸的频率，疯狂地钻入他的口鼻！更有一部分，直接涌向他麻木的左眼！

“呃啊啊啊——！！！”

夜刹发出了无法压抑的痛苦嘶吼！

这不再是吸收，而是强灌！是掠夺！

狂暴的、冰冷的、充满毁灭意志的深渊能量如同冰河倒灌般冲入他的身体！撕扯着他的经脉，冲刷着他的血管，侵蚀着他的灵魂！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黑色纹路，双眼瞬间变得一片漆黑，看不到丝毫眼白！

身体仿佛要炸开！意识被拖入无尽的黑暗和混乱！无数扭曲的幻象和疯狂的呓语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深渊本源强制注入！】 【污染度急剧上升！30%…35%…40%！】 【精神污染超标！意志检定…检定失败！】 【主体濒临畸变边缘…】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庞大的力量彻底吞噬、同化，变成另一个怪物的时候——

他左眼那沉寂的、麻木的深渊之瞳，突然自主地、贪婪地睁开了！

仿佛一个饿了无数世纪的囚徒看到了盛宴！

那些涌入身体的、狂暴失控的黑暗能量，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和统治者，疯狂地向着左眼汇聚而去！被它霸道地、近乎掠夺性地吞噬、吸收、转化！

剧痛开始减轻，身体的膨胀感消退，皮肤的黑色纹路变淡，眼中的漆黑也逐渐褪去，重新露出冰冷的瞳孔，只是那瞳孔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永恒的虚无与饥渴。

【…强制吸收完成…污染转化率提升…当前转化率：15%…】 【解锁深层天赋：《渊墟呼吸》Lv.1】 【效果：可主动引导吸收微量深渊之力转化为自身能量，小幅提升能量恢复速度及污染抗性。被动效果：身体对深渊能量适应性增强。】 【当前污染度：32%（稳定）】

系统的提示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夜刹瘫倒在地，浑身被冷汗和污血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出一些带着黑色丝线的黏液。虚弱，无比的虚弱，但…活下来了。而且，身体深处，似乎多了一种冰冷的、与之前不同的力量在缓慢流淌。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尝试性地按照脑海中多出的那段晦涩信息，进行了一次《渊墟呼吸》。

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黑色气流在他指尖缠绕了一瞬，空气中残留的稀薄污染能量被汲取了一丝，化作微弱的清凉感融入身体。

有用。虽然微弱，但这意味着他以后或许能更安全地利用深渊的力量，甚至…以它为食。

就在这时——

“呜…嗷…”

一声微弱却带着满足感的低吼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狱牙！

夜刹猛地转头，看到狱牙正挣扎着从一堆焦黑的、还在冒烟的肉块旁抬起头。它看起来凄惨无比，全身毛发被电得焦黑卷曲，不少地方皮肤开裂，露出下面的血肉，尤其是咬着银钉的嘴巴，更是皮开肉绽，甚至能看到一点焦黑的骨头。

但它还活着！而且…它正在疯狂地啃食着身边那些被高压电彻底烤焦、碳化的母体肉块！

它吃得极其贪婪，狼吞虎咽，仿佛那是无上的美味。焦黑的碎肉和炭渣沾满了它的下巴和前胸。每一次吞咽，它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似乎就会细微地蠕动一下，焦黑的部分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生肉芽！它虚弱的气息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更奇特的是，它之前被圣光灼伤、又勉强适应的那只左前爪，在啃食了大量焦黑肉块后，爪尖那墨绿色的角质覆盖物，竟然开始变得更加深沉、硬化，并且表面浮现出一种类似陶瓷或黑曜石般的绝缘光泽！甚至边缘看起来更加锋利！

【伙伴‘狱牙’吞噬高能量碳化生物质…生命恢复速度大幅提升…】 【检测到特殊能量环境刺激及吞噬反馈…天赋「腐蚀之牙」衍生强化：「绝缘角质」生成中…】 【爪部攻击附带微弱破魔（能量干扰）效果，对电能及部分秩序能量抗性提升。】

它依靠吞噬，在自我疗伤，甚至…进化！

夜刹看着狱牙那副饿死鬼投胎般的模样，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那冰冷的新生力量。

深渊……这就是深渊的道路吗？吞噬，进化，适者生存。残酷，却直接有效。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左肩的伤口失血过多，加上刚才的精神冲击和能量灌输，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视线开始模糊，耳鸣再次加重。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狱牙一瘸一拐却速度不慢地拖着一大块比它自己还大的焦黑肉块，努力地朝他挪过来，那双恢复了些许神采的绿瞳里，倒映着他苍白的脸。

然后，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昏迷前，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金属震动的嗡鸣？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