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前夜,陈丽做了一个漫长而压抑的梦。
梦中她赤脚走在一条泥泞不堪的小路上,冰冷的泥浆从脚趾缝里挤出来,每走一步都需要使出全身力气,才能把脚从黏稠的泥泞中拔出来。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到头顶,远处隐约可见一座模糊的城市轮廓,却怎么走都无法靠近。她的双腿越来越沉,直到完全无法挪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从四面八方吞噬过来。
陈丽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手机显示凌晨四点十八分。她翻了个身,却再也无法入睡,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跳动,像是有某种不祥的预感在体内游走。
“只是个梦而已。”她轻声安慰自己,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枕边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昨天与江经理的最后一条信息——“一切准备就绪,静候佳音”。
清晨六点半,陈丽已经穿戴整齐,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仔细地涂上口红。镜中的女人三十五岁,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纹路,但妆容精致,黑色套装衬得她干练而沉稳。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
然后,她拎起包走出卧室,下楼,去接那两个双胞胎女孩。
将双胞胎送到市重点中学门口后,陈丽驱车前往盛盈宾馆。早高峰的车流缓慢移动,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不安地敲击着。车载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主播平静的声音报道着新加坡今日天气晴朗,适合户外活动。
“新加坡……”陈丽喃喃自语,目光扫过仪表盘上的时钟——距离拍卖开始还有六个小时。
盛盈宾馆的大堂一如既往地富丽堂皇。陈丽在一楼打卡机前按下指纹,电子女声冷冰冰地报出:“陈丽,早上好,考勤成功。”
电梯缓缓上升时,陈丽掏出手机,再次确认了拍卖会的具体时间——新加坡时间下午两点,也就是本地时间下午四点。她的手指悬停在江经理的号码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出去。
“不能显得太着急。”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却无法控制地又看了一遍昨天江经理发来的拍卖会宣传册电子版。那件青花梅瓶的照片在屏幕上泛着温润的光泽,底部“乾隆年制”的款识清晰可见。
“陈经理早。”正在收拾卫生的助理小张主动打招呼。
陈丽点点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VIP楼层今天有退房的吗?”
“有,有两间。”
陈丽嗯了一声,放下包,又出门,直接前往总统套房——顾盈盈的办公室。自从上班后,这里的卫生都是她亲自打扫。每天赶顾盈盈来上班,她都把里里外外收拾得整整齐齐。
陈丽按开指纹锁,进去发现顾盈盈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翻阅文件。
“这么早啊,顾总,还没到上班时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墙上的时钟——上午七点二十五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个瓷器,今天就要上拍了。”
“顾总……”陈丽瞬间感觉心里发热:“你这么忙,心里还记着我的事儿。”
“对你来说,是大事啊,作为朋友,我怎能不关心呢?”顾盈盈说。
陈丽微微一笑:“我昨晚夜半就醒了。”
“顺其自然吧。”顾盈盈说:“818房间的客人投诉昨晚房间空调噪音太大,你去处理一下。”
“好的,顾总。”陈丽应道。
整个上午,陈丽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样高效运转:处理投诉、安排客房服务、检查餐厅准备情况。但每隔半个小时,她就会不自觉地查看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又暗下,始终没有来自新加坡的消息。
中午十二点,陈丽独自坐在员工餐厅角落,面前的小花卷她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她终于忍不住拨通了江经理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转入语音信箱。
“江经理,我是陈丽。我想确认一下拍卖会的准备情况……方便时请回电。”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挂断后却立刻又发了一条短信:“能否拍几张现场照片?”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一条新消息提示跳了出来。陈丽的心猛地一跳,点开却发现是徐毛毛发来的:“联系上江经理了吗?我打了三次电话都没人接。”
陈丽皱起眉头,回复道:“我也没联系上,可能拍卖会现场信号不好。”
徐毛毛几乎是秒回:“不可能!新加坡信号那么好!我表哥去年去过!你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陈丽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复,只感到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下午三点,陈丽站在宾馆大堂的角落里,第八次拨打江经理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黏在衬衫上很不舒服。
“陈经理,318房间的客人又投诉了,说……”小张急匆匆地走过来。
“你看得处理一下。”陈丽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引来大堂里几位客人的侧目。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有点急事,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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