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粉玲与李富贵是半路夫妻。
邵粉玲原先的男人叫董志霖。刚结了婚那几年,她在家务农,男人给一个经营班车的老板打工,负责给车上人。后来,男人拿了驾照,给班车当司机。跑了三四年后,董志霖通过贷款买了一辆中巴,跑县城,当了车老板。这时候邵粉玲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且都能跑了,邵粉玲将孩子托付给老人,跟上男人跑车。俗话说,跟上打砖的学打砖,跟上开车的学开车。邵粉玲跟上男人跑车,耳濡目染中,也学会了开车,拿到了A照。有时候男人累了,她就替男人跑。在九十年代初期,能开车的女人很少,开班车的女人更少。
邵粉玲的男人有眼光,有闯劲,邵粉玲也能吃苦,两人相敬如宾,虽天天奔波在路上,但很少吵架,和睦的犹如在一个鼻子孔里出气。
邵粉玲上车不久,男人又买下了新的线路,又买了一辆车,这么一来,邵粉玲开一辆,董志霖开一辆,虽然经营班车要起早摸黑,日出日落,间隙几乎没有午休的时间,行车中脑子得要高度集中,眼疾手快,甚至有时候为给车上人,不免与同行发生争抢旅客的行为 。在外人看来,经营公共车,很辛苦,很费劲,四五十个座位的车上,有时候就稀稀拉拉地拉了那么几个人,但对于经营公共汽车的人来说,只要上路,就来现金,只要坚持下去,就能旱涝保收。所以,车上的收入,只有他们知道。
用邵粉玲的话来说,跑班车这行当,外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则赚钱就像用簸箕接豆子——哗啦啦地往怀里揽。要不怎么那些跑客运的,一干就是十几年,还不肯撒手?有的客车老板不仅跑短途,还开了长途,连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都跑去了。
正当邵粉玲日子刚过得生风水起时,她的男人董志霖跟往常一样,驾车在一条盘山公路下山时,路边草丛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野兔,董志霖感觉这只野兔要从车前跑过,忙踩了一下刹车,却没想到刹车突然失灵了,董志霖在瞬间惊慌中,车像猛兽一样,一下冲出公路,掉下了上百米深的路边沟壑。车上总共22人,其中3死11伤,董志霖也在死者之内。
董志霖是被拉到医院第二天,才去世的。在抢救之中,驾车跑在另一条线上路的邵粉玲惊闻噩耗,匆忙跑到了医院,进门就趴在董志霖面前失声痛哭。深度昏迷的董志霖奇怪地醒了过来,声音微弱地告诉她:“以后别跑车了。”之后,他闭住眼睛,咽了气。
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自然,邵粉玲将她经营的那辆班车和两条线路的经营权都卖了,她回到农村种地,照管孩子,既当妈又当爹,过起了清心寡欲的日子。
邵粉玲像守孝似的在家里守了三年,婆婆公公六十多岁,不算老,她也年轻,三十多岁,婆婆考虑到孙子孙女都考进了凤城一中,吃住在学校,就建议她进城租个地方,一边打工,一边照顾两个娃娃,让孩子将来考个好大学。至于媳妇,若遇到好人了,招回来,当个上门女婿。邵粉玲同意了婆婆的建议,在36岁那年,进城了。
邵粉玲本来还想去跟班车,因为这个行当人熟,业务熟, 自己干起来也得心应手。但想到男人在弥留之际的叮咛,就放弃了。见村里的一个人在蔬菜批发市场卖菜,她就跟上搞了个摊位,做起了蔬菜批发生意。每天清晨,菜市场都回来几车菜,两三个小时就被二道贩子分发完了。邵粉玲在这两三个小时内,从高晃晃的大货车上,以最低的价格批发些各种各样的蔬菜,然后又放在她的蔬菜摊点上,再往出批发或零售。从早上五点开始,干到下午两点就结束,基本以批发为主,不像那些做蔬菜零售生意的,从早卖到黑。
那年九月,邵粉玲进了蔬菜市场。到了年跟前,由于下雪的缘故,邵粉玲发现那几天的蔬菜一天一个价,竹竿似的节节上涨。考虑到春节蔬菜用量大,价格肯定下不来,她就筹备了一些钱,联系了货车,跟上同行去四川拉菜。这样一来,她从二道贩子变成了头道贩子。为了顺利地拉到菜,她亲自押车去了四川。菜贩子一般都是为抢时机,拉上菜就往回赶,中间不睡觉,基本是连轴转。邵粉玲也做了这个思想准备,打算装上菜后连夜往回返。
但因她叫的司机带了媳妇,途中,司机媳妇感冒了,说晕车,要求住店,若司机不肯,她就吵闹,邵粉玲为了保个平安,只好由人家摆布。一路走走停停,本该一天一夜就回来,却走了三天。回来卸车时,邵粉玲惊恐的发现,那压在中间的菜竟然烫手。越往下,烫得越厉害,到下面,还纯粹冒烟了。
邵粉玲做梦都没想到,青绿的蔬菜在车上积压时间长了,竟会烫手,发黄,冒烟,腐烂。邵粉玲投资了四万多元的一车菜,连五千元的成本都没收回来。她不仅亏了,还在菜市场落下了菜冒烟着火的笑料。
由于大雪封路,邵粉玲再想拉一车补点窟窿,都没机会了。痛定思痛中,邵粉玲悟出了一个道理:跨行容易干好难,隔行如隔山。还是干老本行吧,自己好歹还有个开车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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