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摸鱼哲学 第205章 凶龙睁目慑九重

养心殿洞开的殿门，如同巨兽咧开的獠牙，将殿内那混乱、暴戾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天光刺入，照亮了满地玉器齑粉，照亮了王德全瘫软在地的惊恐身影，更照亮了龙榻上那双彻底颠覆了过往的眼眸。

左眼混沌灰蒙，仿佛积攒了万古的死寂，右眼暗金燃烧，跃动着近乎癫狂的火焰。陈默——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存在——缓缓坐起身，动作带着一种陌生的、仿佛关节未曾磨合好的滞涩感。他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暗金与灰色交织的能量湍流，皮肤下那幽暗的龙鳞虚影时隐时现，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它）的目光扫过殿外那些僵立如木偶的侍卫，那燃烧的右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饥饿？

“陛……陛下？”一名胆大的侍卫统领强忍着灵魂的战栗，颤声开口。

回应他的，是陈默（它）缓缓抬起的手。没有结印，没有咒文，只是对着那侍卫统领，虚空一握。

“噗嗤！”

仿佛熟透的果子被捏爆。那侍卫统领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爆成了一团血雾！血肉骨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碾碎、压缩，最终化作一颗鸽卵大小、滴溜溜旋转的暗红色血珠，飞入陈默（它）的掌心，被那燃烧的右眼散发出的热量瞬间蒸发、吸收！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养心殿内外！

所有人都被这毫无征兆、残酷到极致的杀戮惊呆了！这不是帝王之术，这不是天子之怒，这是……妖魔行径！

“怪……怪物！”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死寂。殿外的侍卫们瞬间崩溃，丢盔弃甲，连滚爬爬地向后逃窜，仿佛身后是择人而噬的九幽地狱！

陈默（它）看着四散奔逃的蝼蚁，那燃烧的右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玩味与戏谑。他（它）并没有追击，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喉咙里再次发出那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噪音，仿佛在笑。

王德全瘫在地上，看着那陌生而恐怖的身影，老泪纵横，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知道，陛下……或许真的回不来了。回来的，是被海眼深处那孽龙与归墟污染侵蚀的……怪物！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以比之前“陛下苏醒”更迅猛、更惊悚的速度，烧遍了整个紫禁城，进而席卷了整个京师！

陛下醒了，却变成了随手捏杀侍卫、吞噬精血的妖魔！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原本还在暗中串联、图谋“立长君”的宗室王爷们，瞬间噤若寒蝉，府门紧闭，生怕那怪物的目光下一个就落到自己头上。朝臣们更是人心惶惶，往日里勾心斗角的派系之争在绝对的、非人的恐怖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与渺小。

西暖阁。

程无双刚刚以铁腕手段压下宗室的蠢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养心殿惊变的噩耗便如同冰水般泼了她一身。她听着心腹宫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描述，身体晃了晃，扶住妆台才勉强站稳。

捏杀侍卫……吞噬精血……

这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她脑海中浮现出陈默离去前那异色双眸中深藏的疲惫与决绝，与如今这“妖魔”行径重叠在一起，让她痛彻心扉，又毛骨悚然。

“娘娘！现在外面都乱了套了！都说……都说陛下被妖邪附体，不再是……”宫女不敢再说下去。

程无双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无论回来的是什么，只要他还顶着陈默的躯壳，只要那具身体里还可能残存着一丝她熟悉的意志，她就不能放弃！

“封锁养心殿区域！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格杀勿论！”她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四位辅政大臣即刻入宫！还有……去请钦天监监正，以及白云观的青阳真人！”

她必须知道，养心殿里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然而，命令刚刚传出不久，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

被紧急召入宫的四位辅政大臣，在前往养心殿的路上，被“陛下”身边新出现的、两名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与陛下相似诡异气息的“内侍”（由之前试图潜入养心殿被俘后转化的影卫所充任）拦下。

“陛下有令，即日起，闭关参悟天道。朝政诸事，由……由陛下神念直接处置。”其中一名“内侍”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宣布。

“神念处置？”程国公虎目圆睁，“如何处置？陛下龙体究竟如何？我等要面见陛下！”

那“内侍”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程国公，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非人的弧度：“陛下……很好。国公……是想抗旨？”

一股冰冷的、带着龙威与死寂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程国公。程国公闷哼一声，竟被这股气息逼得后退了半步，脸色一阵潮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内侍”，又惊又怒。

陛下（它）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连身边被转化的傀儡都拥有如此威能！

最终，四位辅政大臣连养心殿的门都未能靠近，便被强行“请”了回去。所谓的“神念处置”朝政，更是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整个帝国的中枢，在皇帝“苏醒”后，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停滞与恐怖之中。真正的权柄，似乎落入了一个非人存在的掌控。

而此刻的养心殿内，陈默（它）正闭着那双诡谲的眼眸，盘坐在龙榻之上。他（它）周身的气息不再像初醒时那般狂暴，而是变得内敛、深沉，仿佛在消化着什么，又像是在……适应这具躯壳，适应这片天地。

偶尔，他（它）会睁开那燃烧的右眼，目光穿透殿顶，望向西暖阁的方向。那目光中，贪婪与一种更加复杂的、仿佛在辨认什么的疑惑交织在一起。

在他（它）的感知中，那个方向，有一个微弱的、却与他（它）体内龙力同源、甚至更加精纯的“坐标”在吸引着他（它）。那是……最好的补品，也是……潜在的威胁。

与此同时，西暖阁内。

摇篮中的孩子似乎受到了某种持续的刺激，一直睁着那双泛起暗金火焰的眸子，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虚空。心口那点幽暗星芒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那龙形虚影也越发清晰，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

程无双守在旁边，看着孩子异变的双眼，又感受着从养心殿方向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一颗心不断下沉。

她召来的钦天监监正和青阳真人，在远远感知到养心殿那股混杂着龙威、帝气与归墟死寂的诡异气息后，皆是脸色大变，直言此非寻常妖邪，乃“星骸逆乱，龙孽噬主”之象，已非人力所能驱除，甚至不敢靠近细查。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程无双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暮色笼罩的、死寂而恐慌的宫城，指甲深深掐入窗棂木质之中。

就在这绝望弥漫的时刻，一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影卫，踉跄着冲破西暖阁外的守卫，跌入殿内，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沾染着海腥与暗金色泽的破碎玉珏！

“娘娘……津门……海眼……”影卫气息奄奄，举起那破碎玉珏，“陛下……归来时……气息……由此物……牵引……或许……是……钥匙……”

说完，他便气绝身亡。

程无双猛地抓起那枚尚带着体温的破碎玉珏。玉珏触手冰凉，边缘残留着与陈默之前力量相似的暗金痕迹，内部则隐隐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灰中带金的能量在流转。

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