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木箱的锁扣上,锈迹映出点点光斑。沈知意蹲在桂花树下,把最后一叠茶笺放进去。她的手停了一下,指尖碰到一张折起的纸。她拿出来打开,是张泛黄的信纸,边角磨损,像是被翻过很多次。
这是外地一个老茶商寄来的节气茶市简报。上面写着:“多元复合养生茶”正在城里流行。人们不再只喝单一茶叶,而是喜欢搭配花草、果干、根茎,讲究不同体质对应不同配方。许多老字号茶馆都改了菜单,新派茶饮店更是遍地开花。
她看着这些字,没动。风从院子那边吹过来,掀了下纸角。阿斑趴在石桌底下,耳朵抖了抖,没睁眼。
脚步声由远及近。裴砚拄着拐走进来,衣襟别着旧书签。他看见沈知意坐在树下,手里拿着纸,便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她把信纸递给他。他看完,放在桌上。两人没说话。远处有村民背着竹篓走过,里面装着刚采的嫩芽。那是按“极简养生法”种的茶,去年才上线,今年已经进了五县商超。
裴砚开口:“老法子护不住永远的口碑。”
沈知意看着那行字,“多元复合”。她想起前些日子来的几个年轻人,喝了茶说好,但走时问能不能加一点玫瑰或陈皮。“只是问问。”他们笑着说。
她说:“该换风帆了。”
当晚,她坐在灯下整理手稿。扉页上写着:“往事如雾,可散不可追。”她盯着这句,忽然发现墨迹微亮,底下浮出几个新字:“风不止,茶亦行。”
她抬头看砚台,还是温的。阿斑蜷在案侧,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她没再翻页,合上本子,吹熄了灯。
第二天一早,她在茶铺门口挂出一块新木牌。木头是新刨的,字用黑墨写成:“桂语斋·新程启”。
她刚挂好,裴砚就来了。他看了牌子,又看她。她眼神清亮,和几年前刚回村时不一样了。那时她总低着头,现在她站得直。
他在书坊门口贴了告示:诚邀青年学徒,共研“桃溪多元复合养生接纳计划”。报名者可学古籍整理、节气制茶、体质配茶三门课,食宿自理,不收学费。
陈婶路过,踮脚看了会儿。“又要折腾啦?”她问。
沈知意点头。“这次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陈婶叹口气:“你啊,年纪也不小了,还带头冲。”
“冲不动也得冲。”她说,“茶路不能停。”
午后,祠堂前的小广场摆了长桌。沈知意和裴砚把历年做的茶都拿了出来。最老的一罐是“桂语茶”,纹路清晰,泡开后能让人想起小时候的事。旁边是“极简养生茶”,标签整齐,味道干净。
年轻人们陆陆续续来了。有些是村里采茶人的孩子,有些是从镇上赶来的学生。他们站在桌边,有的好奇,有的迟疑。
沈知意端起一杯清茶,水色淡黄。她说:“我们走过一次风浪,也破过一道难关。如今风又来了,不是要吹倒我们,是要带我们去更远的地方。”
她放下杯子,从怀里拿出一只空陶罐。罐身素净,没有标记。
“这一罐,留给第一批做出‘多元复合茶’的人。”她说,“它不会马上有名字,也不会马上有人喝懂。但它会存在。”
裴砚接过话:“这一程,不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而是你们每一个人的茶路。”
他顿了顿,看向人群里几个低头不语的年轻人。“你们可以不来。来了,就不能半途停下。我们要做的不是迎合市场,是让桃溪的茶,有自己的新声音。”
没人说话。风吹过广场,卷起几片落叶。一个穿灰布衫的女孩伸手扶了下帽子,抬头问:“要学多久?”
“不知道。”沈知意答,“学到你能独立做出一款适合特定体质的复合茶为止。”
另一个男孩问:“要是做不出来呢?”
“那就继续做。”裴砚说,“直到做出来为止。”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有人开始拍照,有人掏出笔记本记下告示内容。两个戴眼镜的学生低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翻开背包,拿出一本《本草纲目》的影印本。
陈婶站在边上,双手叉腰。“我说你们这些娃,别光站着啊。想学就报名,不想学就回家割猪草!”
有人笑了。气氛松了一些。
沈知意把空陶罐放在长桌中央。阳光照在罐口,映出一圈浅光。
她转身走向祖屋。裴砚跟在后面,拐杖敲在地上,声音很轻。
院子里,桂花树还在。阿斑跳上石桌,舔了舔爪子。
沈知意站在屋檐下,看着那群年轻人围着长桌询问细节。有人拿起登记簿开始填名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裴砚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怕吗?”
她摇头。“不怕。只是觉得,这一步比当年重启桂语茶还难。”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们只要说服自己就行。”她说,“现在,我们要教会别人怎么相信。”
他点头,把拐杖靠在门框上。
远处山道上,一个背着包的年轻人正往这边走。他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的资料,封面写着《常见体质与茶性匹配表》。
沈知意看着他走近。他的鞋沾着泥,裤脚卷到小腿,走得很快。
他走到广场边,停下,看了看告示,又看了看桌上的空陶罐。
他从包里拿出笔,翻开登记簿,在第三行写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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