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茶罐边缘的陶土刮得发白,沈知意的手还搭在包袱上。她没睡着,耳朵听着岩檐外草叶压弯的声音。雨来得很快,先是几滴砸在石板上,接着就成了线。
她猛地坐直,“裴砚。”
裴砚睁开眼,手已经摸到了拐杖。
“下雨了,快起来。”
她掀开油布披在两人头上,冲出去喊:“所有人起来!往高处走!”
阿松从火堆旁跳起来,云岭的人乱作一团。雨水打在脸上生疼,火堆滋的一声灭了。黑暗里有人滑倒,滚了几圈才被树根挡住。领头人吼了一声:“别乱动!”
可话音刚落,头顶传来闷响。
山体在动。
泥石流顺着坡面冲下来,带着断枝和碎石,轰地堵住了来路。最后一点退道被埋了。众人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
沈知意拉着裴砚往岩凹里退,顺手拖回一个粮袋。阿松抱着记录本缩到她旁边。
“柴火还在吗?”她问。
“在上面,我搬过去了。”阿松说。
她点头,转身又冲进雨里,把散落的干饼一个个捡回来。脚下一滑,膝盖磕在地上,但她没停。等回到遮蔽处时,怀里多了三个粮袋。
领头人站在泥水里,盯着被封死的隘口。他回头看向沈知意,声音压得很低:“谁让你擅自行动?”
“现在不是分你我的时候。”她说,“你想让所有人死在这条沟里吗?”
领头人没说话。他看了她很久,终于抬手,让手下把剩下的物资集中到高处。
天亮时雨没停。山谷积水没过脚踝,原本的小溪浑浊发黄,不能喝。大家挤在几处岩凹下,衣服湿透,没人说话。裴砚靠在石壁上,脚踝渗血,脸色发青。
沈知意翻开阿松昨夜记下的地形图。斜坡西侧有一片蕨类密集区。她记得陈婶说过,那种地方地下常有渗水。
“我们能找水。”她说。
阿松抬头,“怎么找?”
“挖坑,用布滤。”
她带头走到斜坡,用手刨土。土很硬,指甲缝里全是泥。两个云岭的人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帮忙。她把最后一块干饼掰成三份,递给那两人一人半块,“谁出力,谁先喝。”
中午前,他们挖出一个浅坑。水慢慢渗出来,混着泥沙。她撕下衣角做成过滤布,反复滤了三次,接出一小碗清水。尝了一口,没有异味。
当晚,她在背风处升起小火堆。茶叶受潮会霉,她把茶罐打开,将叶片摊在陶碗里,用蒸汽烘干。这不是为了泡茶,只是不能丢。
第三天清晨,一个云岭成员突然指着她大喊:“她藏水了!”
其他人围过来。那人手里举着一块湿布,是她昨晚盖茶碗用的。
领头人眼神冷了下来。手下慢慢围拢,有人把手按在刀柄上。阿松站在原地,没动。
沈知意没解释。她打开茶罐,取出一片叶子。叶脉间浮现出细密的波纹,像水流的痕迹。
“这是昨夜写的‘雾中寻泉’变的。”她说,“它从没错过。”
她把叶片放进刚滤好的水里,“如果这是最后一滴净水,我先喝。”
她端起碗,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把碗递给最近的人。
全场安静。
过了几秒,那人接过碗,也喝了一口。
领头人挥手,手下散开。他看着沈意,“……再信你一次。”
接下来的时间,没人再提分开的事。水源每天出水量稳定,食物省着吃还能撑两天。沈知意坐在一块干燥的青石上,继续写手稿。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阿斑不知什么时候蹭过来,趴在她脚边。
裴砚躺在岩凹里,脚伤重新包扎过。他手里还拿着草图,看到她抬头,朝他看了一眼。他轻轻点头。
阿松守在水坑边,用炭笔在纸上记下水位线。他抬头看沈知意,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那一眼,已经不一样了。
领头人坐在火堆另一侧,不再盯着地图。他的目光落在沈知意的笔上,像是在看一件他看不懂的东西。
乌云裂开一条缝,一缕光落进山谷。水坑表面微微反光。沈知意停下笔,抬头看天。
就在这时,阿松突然站起来。
“水……”
她立刻起身走过去。
水坑边缘的泥土正在轻微下陷。滤水的布被吸进一个小孔里,瞬间消失。
她蹲下查看,手指探进湿土。下面有空洞。
她抬头对阿松说:“不是渗水,是通下去的。”
阿松低声说:“可能连着地下河。”
她站起身,看向整个斜坡。土层比昨天松软,有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缝。
“不能再挖了。”
话音未落,脚下震动了一下。
不远处的土坡塌了一块,露出黑乎乎的洞口。一股潮湿的风从里面吹出来。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领头人快步走来,“这下面是什么?”
沈知意没回答。她回头看向裴砚。裴砚盯着那个洞,手里捏紧了草图。
阿松拿起火折子,点燃一支松枝。火光晃了一下,照进洞口。里面是倾斜向下的通道,地面湿滑,看不清多深。
沈知意拿起茶罐,取出一片新叶。叶面浮现三个字:入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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