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正是成为王的理由 第109章 没关系的

竹下街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被隔绝在缓缓升起的出租车车窗之外。

车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

千早爱音坐在玖克轮椅旁的座位上，薄藤色的长发安静地垂在肩头，侧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她脸上没有失落，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刚才分享可丽饼时那种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

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满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薄雾般的了然。

玖克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前方座椅的头枕上，却没有焦点。

若麦强撑笑容宣告剧本结束时眼底碎裂的光芒，爱音塞进他嘴里那颗带着齿痕的樱桃的触感……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和情绪在脑中反复撕扯，最后都沉淀为一种黏稠的疲惫。

他能感觉到爱音的沉默，那沉默像一层柔软的薄膜，包裹着她已然知晓却选择不说的真相——

关于他和若麦之间，那绝非“剧本”二个字能概括的扭曲晦暗。

她只是推着他离开。没有追问，没有抱怨。这份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让他心头沉重。

“玖克君，” 爱音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她的目光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完成使命后的轻松，

“今天……谢谢你陪我。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她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勉强，只有纯粹的、被满足的暖意，“竹下街很吵，可丽饼很甜，和你在一起……很好。”

玖克侧过头，看着她被窗外流动光影勾勒出的、带着淡淡满足感的侧脸。

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出租车停在熟悉的小巷口。爱音利落地付了钱，下车，打开后备箱，熟练地展开轮椅，再将玖克小心地搀扶下来。

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小巷深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

“好啦，到家啦。” 爱音将玖克推到出租屋门口，松开扶着轮椅的手。

她转过身，面对着玖克，脸上依旧是那抹满足的、带着点释然的微笑，路灯昏黄的光线在她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点，

“我也该回去了。myGo明天还有早训呢。”

爱音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撒娇索要拥抱或亲吻，似乎不想打扰此刻的他。

“路上小心。” 玖克的声音有些干涩。

“jojo，我知道啦！” 爱音挥了挥手，笑容依旧明媚，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

发丝在夜风中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她踩着轻快的步子，身影很快融入了小巷另一端的昏暗之中，没有回头。

玖克看着那抹粉色彻底消失在夜色里，门口只剩下他和身后沉默如影的若叶睦。

若叶睦推着他进屋。玄关灯亮起，驱散一小片黑暗。

她没有开大灯，只是沉默地将玖克推到那张旧沙发旁，固定好轮椅刹车。

然后，她绕到玖克面前，俯下身，动作平稳而有力，小心地将玖克从轮椅上抱起，再轻柔地安放在沙发中央。

玖克陷进沙发柔软的靠垫里，身体放松下来，精神上的疲惫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他闭上眼，眉心无意识地拧成一个深刻的结。

若叶睦没有离开。她安静地坐到沙发边缘，挨着玖克。

她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伸出那双微凉而纤细的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安抚性的轻柔，开始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梳理着玖克有些凌乱的额发。

指尖穿过发丝的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节奏感。

玖克没有睁眼，任由她梳理着。在若叶睦那无声却坚定的陪伴下，紧绷的神经似乎得到了一丝缓解。

若叶睦将他沉重的脑袋，轻轻地、试探性地枕在了自己并拢的、穿着素色睡裤的大腿上。

那触感微凉而柔软，一种奇异的安心感瞬间包裹了他。

他睁开眼，视线向上，恰好对上若叶睦低垂下来的目光。

月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洒进屋内，恰好勾勒出若叶睦精致的下颌线。

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上好的白瓷，沉静无波，眼眸在阴影中如同深潭，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疲惫而迷茫的脸庞。

“睦……” 玖克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卸下伪装的疲惫和沉重的负罪感，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好像……”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又骗了别人。”

他没有具体说骗了谁，骗了什么，但那沉重的语气，已然包含了太多。

若叶睦梳理他头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平稳而轻柔。

她翠金的眼眸安静地凝视着他，里面没有惊讶，没有责备，甚至没有探究。仿佛他陈述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沉默了几秒，就在玖克以为她不会回应时，若叶睦那平直无波、却带着奇异抚慰力量的声音，如同清泉般流淌出来：

“我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笃定。

“玖克，有不得已的理由。”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注入玖克冰冷沉重的内心。她甚至没有追问那不得已是什么，只是以一种近乎全然的信任，接受了事实，并为他预设了一个正当的动机。

接着，若叶睦微微低下头，凑近了一些。月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

她的目光依旧清澈，却似乎注入了一种玖克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近乎……母性的柔和光辉？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更缓，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模仿某种温暖事物的努力：

“没关系的。”

她指尖依旧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发丝。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着更复杂的语言，翠绿的眼底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坏。”

这句话，她说的格外认真，带着一种孩童背诵箴言般的虔诚，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洞穿世事的智慧。

玖克枕在她微凉柔软的腿上，仰望着月光下她那张沉静而精致的脸。她的话语如同最纯净的水，洗刷着他心头的泥泞和自厌。

那温柔的口吻，从她这个情感缺失的人偶口中说出，带着一种荒诞温暖和一种令人心碎的纯粹。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解释那“不得已”的无奈，想剖析自己内心的卑劣，想诉说……

但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哽在了喉咙深处，化作一片沉重的、无法言说的静默。

他缓缓地、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月光如水，无声地流淌在寂静的出租屋内。玖克枕在若叶睦的腿上，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些。

若叶睦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翠绿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静谧森林中的湖泊，清晰地映照着玖克沉睡中依旧带着一丝沉重痕迹的侧脸。

她梳理发丝的手指动作轻柔，如同永不疲倦的钟摆，带着一种无声的、恒定的安慰。

那句“没关系的”低语，仿佛还在寂静的空气里无声地回荡，带着人偶独有的笨拙与纯粹，温柔地包裹着这个在欺骗与愧疚中暂时找到港湾的灵魂。

窗外月光如同在无声宽恕，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