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山雨前的闷雷
陈先生离去时那意味深长的警示,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黑山寨每个人心中漾开了层层不安的涟漪。他带来的消息不像骤然袭来的暴风雨,反倒像天际渐渐聚拢的乌云,低沉沉地压下来,让整个山寨都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
阿木站在寨子最高处的了望台上,目光穿透晨雾,望向远方蜿蜒的山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先生的话语绝非危言耸听。这些日子以来,他胸前的叶符时常传来不同寻常的悸动,那不再是往日温润平和的能量流动,而是一种躁动不安的震颤,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愤怒。
“阿木哥,你快看啊!”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年轻猎人阿果像一阵风一样飞奔上了望台,满脸惊恐地指着山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镇子那边来了好多陌生人,而且他们都带着家伙什呢!”
阿木心头一紧,连忙顺着阿果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黑山镇的方向,一片尘土飞扬,仿佛有一支庞大的队伍正朝这边疾驰而来。他眯起眼睛,定睛观瞧,只见那队人马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在广袤的草原上奔腾而过。
这队人马与阿木平日里所见到的任何队伍都截然不同。他们胯下骑着的是高头大马,马背上的骑手们身着黑色劲装,身姿挺拔,气势威猛。不仅如此,这些人的装备也异常精良,每个人都手持寒光闪闪的兵器,有的是长枪,有的是弯刀,还有的背着弓箭。
更让人惊讶的是,队伍中竟然还有几辆马车,车上装载着一些奇怪的器械,阿木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而在队伍的最前方,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格外引人注目,上面绣着“皇朝兴业矿务总公司”几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啊……”阿木低声呢喃着,仿佛这句话是从他灵魂深处发出的叹息一般。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枚暗绿色的叶符,感受着它微微发烫的温度,似乎这叶符也在传达着地底深处的某种不安。
阿木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快步走向学舍。他的步伐有些急促,显然心中的焦虑已经难以抑制。进入学舍后,他看到老祭司正颤巍巍地坐在上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凝重。
桑伯、岩叔、阿树、云兰、石锤等人也都面色严肃地围坐在一起,他们的目光交汇时,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恐惧和不安。整个学舍里的气氛异常压抑,让人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啊!”阿树一脸凝重地开口说道,他缓缓地展开了一卷从学政大人那里得来的抄件,边看边解释道,“朝廷这次可是下了严令,要求各地务必‘开源节流’。而这个所谓的兴业公司,来头可真是不小啊!我听说,他们背后不仅有王爷的股份,还有洋人的背景呢!”
云兰听后,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她接着说道:“我在药堂的时候也听到一些消息,说这类公司所到之处,简直就是一片狼藉。山林被砍伐殆尽,矿洞更是随处可见。而且他们还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就连地方官府都对他们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去招惹他们。”
石锤的拳头猛地攥紧,古铜色的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烧得他双眼赤红。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难道就任由他们胡来?!”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发出的低吼,震得学舍窗棂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这帮天杀的强盗!土匪!我们流了多少汗,淌了多少血,才从废墟里把寨子重新立起来!熬过了多少提心吊胆的日夜,才换来现在这口安稳饭吃!老人能安心晒太阳,孩子能笑着满寨子跑,娘亲们晚上不用再抱着娃躲在林子里瑟瑟发抖!这容易吗?!”
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指向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整齐的药圃里云巅花含苞待放,冶铸坊的烟囱冒着象征活力的轻烟,远处山坡上牛羊成群,更远处,是黑风涧沉默而巍峨的轮廓。
“看看!看看我们亲手建起来的一切!每一根木头都浸着我们的汗水,每一块石头都刻着我们的指望!现在倒好,不知道从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什么狗屁公司,拿着一张破纸就想全抢了去?连口汤都不给我们留?还要毁了我们祖祖辈辈守着的山,惊扰地灵?!他们怎么敢?!凭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悲怆。周围的猎人们感同身受,无不咬牙切齿,眼中喷薄着屈辱和愤慨的火焰,有人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刀柄,粗重的呼吸声在学舍内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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