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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花林诡事录 第9章 出山与微光

作者:惨不忍睹的北山百微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02 07:32:21

第一节:抉择与远行

被俘军官的意志,在猎人们刀锋般冷峻的目光和“地灵”之怒的余威下,如同一根绷紧的弓弦,终于“啪”地一声,彻底断裂。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将山外人接下来的计划和盘托出,声音因恐惧而嘶哑破碎。

他的供述,印证了阿木最坏的预感,却又比预想中更加疯狂。勘探队小队的覆灭,以及那三名耗资不菲请来的异士在仪式反噬和地动中身受重伤,彻底点燃了县衙与勘探队背后势力的怒火。一份夸大其词、罔顾事实的报告,已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府城,甚至可能直达省城。在这份报告里,寨民被描绘成一群拥有操控地火风水邪术、茹毛饮血的“妖人”,而那片矿藏的储量,则被凭空放大了数倍,仿佛一座能点石成金的金山。

报告的结论触目惊心:妖人作祟,矿藏危殆,请求朝廷(或上级官府)即刻派遣重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剿匪”,并“护卫国家矿脉”。同时,报告极力渲染“妖术”的可怕,暗示需要延请更“厉害”、法力更高强的能人异士前来镇压。

“大军……巡防营……不日即将抵达……”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尖刀,刺穿了寨子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短暂的胜利喜悦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寒与灭顶的绝望。

巡防营!

这个词在每一个寨民心中炸开,带来了远比“勘探队”和“乡丁”沉重百倍的恐惧。那不是乌合之众的保安队,而是真正的国家军队!是有着成建制的火枪队,甚至可能配备有能轰塌城墙的小型火炮的战争机器!他们纪律严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和他们相比,之前那些在山林里狼狈不堪的勘探队和乡丁,简直就像一群手无寸铁的孩童。

再加上报告里提到的那些更“厉害”的人物……寨子的覆灭,似乎已经进入了无法逆转的倒计时。

“完了……全完了……”一个年长的猎人失神地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漏出绝望的呓语。他仿佛看到了熊熊烈火吞噬家园,听到了亲人凄厉的哭喊。

“跟他们拼了!反正都是一死!”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猎人双目赤红,猛地抽出腰间的猎刀,刀锋在夕阳下反射出惨烈的光。他的吼声充满了悲壮,却无人应和。所有人都明白,用弓箭和柴刀去对抗火枪与大炮,那不是英勇,而是愚蠢的自杀。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议事坪。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再次聚焦在阿木身上。这个少年,这个被老祭司寄予厚望的“山灵之子”,已经创造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奇迹。他引动地灵,击退强敌,仿佛是上天派来拯救寨子的神使。可这一次,敌人不再是贪婪的商人或跋扈的乡丁,而是庞大、冰冷、无情的国家机器。他还能有办法吗?他还能创造出新的奇迹吗?

阿木的心,也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他最担心、最不愿面对的局面,终究还是发生了。局势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正朝着彻底失控的悬崖狂奔而去。继续困守寨子,凭借天险和那点微不足道的“地灵”之力,结果只有一个——毁灭。是玉石俱焚、不留寸草的毁灭。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外界的绝望与喧嚣隔绝。脑海中,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飞速碰撞、闪现。

硬扛?那是死路一条,毫无悬念。

谈判?在对方大军压境、损失惨重、怒火中烧的情况下,对方还会坐下来谈吗?即便谈,条件也必然是寨子无法接受的屈辱条款——交出所有土地,任人宰割,甚至可能要求献出“妖人”首领(也就是他自己)的人头。

难道,真的没有一丝生机了吗?

不!一定有!

就在这绝望的思绪中,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亮光,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他脑海中亮起。

唯一的生机,似乎只剩下一条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路——主动出山!赶在巡防营大军到来之前,将真相和寨子的诉求,传递到更高、更远的地方!越过县、府,甚至直达省城!去寻找那些可能秉持公道、或者与勘探队背后势力存在矛盾的力量,寻求一线转机!

这条路,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它赌的是,这个世界并非铁板一块;赌的是,在更高层级的官员中,并非所有人都被贪婪蒙蔽了双眼,总有人能理性看待此事;赌的是,“矿藏”和“地灵”这两个筹码,分量足够重,足以引起某些大人物的重视和忌惮;更赌的是,他一个来自深山的少年,有能力在龙潭虎穴中找到那个愿意倾听的人。

这是一个豪赌,赌注是整个寨子的命运,以及他自己的生命。

他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所有的犹豫和迷茫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那决绝的光芒,让议事坪上绝望的众人都为之一震。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冷静,如同寒潭中的玉石,在死寂的空气中传开,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守,是守不住的。谈判,他们也不会再给我们公平的机会。”

“那……那怎么办?”巴叔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作为寨子里最有经验的猎人之一,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我出去。”阿木斩钉截铁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铁块。“我去府城,去省城!我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把山外人如何强占土地、毁我家园、滥杀无辜的真相,说出去!我要把矿藏的真正情况,把强行开采会引发的灾难,告诉那些更大的官!我还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任人拿捏的蛮子,我们掌握着他们梦寐以求的信息,我们也有能力,让所有人……什么都得不到!”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孤狼般的狠厉。这是他唯一的筹码——玉石俱焚的威胁。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不行!阿木,太危险了!”

“外面世界那么乱,人心鬼蜮,你一个人怎么去?”

“那些大官高高在上,怎么会听我们这些山野之人的话?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疯子!”

质疑声、担忧声、劝阻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计划太疯狂,太不切实际。

然而,一直沉默的老祭司,却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浑浊的眼中,此刻却闪烁着无比复杂的情感。有对孙辈即将闯入虎穴的深切担忧,更有一种超越血缘的、无比的欣慰和骄傲。他仿佛看到了阿木体内那股源自山林的、不屈不挠的灵魂正在熊熊燃烧。

“孩子……”老祭司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你想走的,是一条最难的路,一条布满荆棘与毒蛇的路。但或许,也是唯一可能为我们寨子寻到生机的路。只是……这条路九死一生,你……想清楚了?”

“祭司爷爷,我知道。”阿木走到老人面前,单膝跪地,仰头看着他,眼神坚定如磐石。“但留在寨子,是十死无生。出去,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为了寨子,为了您,为了阿娘,我必须去试一试。”

他站起身,转向所有族人,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而忧虑的脸庞:“我走之后,寨子就交给巴叔、岩哥、林叔和祭司爷爷。防御要继续,但要更加隐蔽,以自保和预警为主,绝不要主动挑衅,更不要轻易暴露我们还有‘地灵’之力。如果……如果大军真的来了,抵挡不住,就立刻化整为零,带着老弱妇孺,躲进深山最深处,去那些连我们都很少涉足的绝地,保存实力,等我消息!”

他知道这个决定很残酷,意味着要让族人再次经历颠沛流离的痛苦。但这是唯一能保留火种的办法。

阿娘早已泪流满面,她冲上前,紧紧抓住阿木的手,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民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她的儿子,她唯一的依靠,要去一个完全陌生、充满危险的世界。她怎么能放心?

阿木反握住母亲冰冷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低声道:“阿娘,放心,我会小心的。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回来。带着希望,回来。”

时间紧迫,不容片刻耽搁。阿木立刻开始准备。他换上了一套从被俘军官身上剥下的、相对合身的山外人衣服。那衣服是靛蓝色的粗布,带着一股陌生的汗味和尘土气,穿在身上有些别扭,却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少路上的注意。他将那幅用兽皮绘制的、详细标注了矿脉走向和核心区域的地图,用油布仔细包裹了三层,紧紧贴身藏在内衣里。这是他最重要的“投名状”。

老祭司颤巍巍地回到自己的石屋,捧出了一个破旧的小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寨子里世代积攒下来的一点银钱,大多是碎银和铜板,还有几块成色不错的银锭。老人将它们全部塞进了阿木的行囊。“拿着,山外世界,无处不用钱。”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几个烤得金黄的玉米饼和几块风干的肉干。

巴叔则将自己那把跟随他半生、磨得雪亮、吹毛断发的匕首解下来,郑重地交到阿木手中。“拿着,防身。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亮出来。山外人心,比山里的野兽更难测。”

“把这个也带上。”老祭司最后将一个小小的、用红绳仔细系着的护身符放在阿木手心。护身符用粗布缝制,里面包裹着一片早已干枯、却依旧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叶片。“这是神木的叶子,虽然不如你画的叶符灵验,但也蕴含着山林的祝福和先祖的庇佑。孩子,带着它,让它保佑你平安。”

阿木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护身符紧紧地戴在脖子上,那干枯的叶片贴着心口,仿佛带来了一丝来自家乡的温暖和力量。

没有过多的告别,没有离别的悲歌。在黎明前最黑暗、最寂静的时刻,阿木的身影如同一只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那条通往外界、荆棘密布的出山小径上。

他的背影,背负着整个寨子的希望与绝望,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那片完全未知、光怪陆离的远方。身后,是沉睡的群山和沉默的族人;身前,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以及黑暗尽头,那渺茫不可知的微光。

第二节:陌路艰途

离开熟悉的群山,阿木仿佛一滴纯净的山泉,汇入了一条汹涌而浑浊的江河。山外的世界,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光怪陆离的姿态,扑面而来。

宽阔的土路,也就是所谓的“官道”,远比寨子里的小径平坦,却也远比小径嘈杂。推着吱呀作响独轮车的农夫,挑着沉甸甸担子、吆喝着“卖糖葫芦”的货郎,骑着骡马、神色匆匆的旅人,甚至还有零星穿着号衣、腰挎腰牌、风尘仆仆的驿卒。路两旁开始出现连绵的农田,田埂笔直,沟渠规整,散落的村庄里,房屋也多是青砖瓦房,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这一切都带着一种被严格规训过的秩序感,少了山野间那份恣意奔放的生机,多了一丝压抑和沉闷。

阿木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他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走路,模仿着听到的官话口音,努力将那股山野的粗粝感收敛起来。但深山里养成的独特气质——那种沉稳的步伐、警觉的眼神、以及与生俱来的对自然的亲近感——还是让他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不时有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脊背发凉,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按照之前从被俘军官和商贩口中打听的模糊方向,朝着府城所在的大致方位走去。饿了,就啃几口硬邦邦的干粮;渴了,就找路旁清澈的溪涧,用手捧水喝;晚上,则找个避风的草垛、破庙,或者桥洞,蜷缩一宿。夜晚的寒风刺骨,远比山里湿冷的空气更让他感到不适,那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冰冷的孤独。

一路上,他看到了更多山外世界的真实面貌。他看到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乞丐蜷缩在墙角,伸出枯槁的手,眼神空洞;看到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的富家子弟,对路人颐指气使,鞭子稍有不慎就抽在挡路的平民身上;看到官府贴出的征收粮税、摊派徭役的告示,下面围着一大群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农民;也看到了小小的集市上,小贩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得面红耳赤,面红耳赤。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艰难。等级森严,贫富悬殊,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大多数人都在为最基本的生存而奔波挣扎,脸上写满了麻木和疲惫。这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寨子想要保住家园,面对的不仅仅是勘探队的贪婪,更是整个外部世界冰冷而残酷的运行规则的压力。他想要撼动的,是一座巨大的、根深蒂固的山。

几天后,当他翻过一道山梁,一座比之前镇子庞大十倍不止的城池,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高大的青砖城墙巍峨耸立,在夕阳下泛着幽冷的光。城门口车水马龙,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兵丁检查入城。城门上方,两个巨大的、用青砖雕刻的繁体字——“栾川府”,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杀。

府城到了。

阿木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混在入城的人群中,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学着前面人的样子,慢慢往前挪动。轮到他时,一个满脸横肉、手持长枪的守城兵丁,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干什么的?路引呢?”兵丁的声音粗鲁而冰冷。

路引?阿木心里一咯噔。他听说过这东西,是官府发的通行凭证,证明身份和来路,可他哪里会有?

他急中生智,脑海中飞快闪过之前听到的某个货商的口音和神态。他立刻压低声音,模仿着那种带着点恭敬又有点焦急的语气,含糊道:“军爷,小的是……是下面黑山镇勘探队的,奉命回府城送……送紧急文书,走得急,路引忘带了……”他故意露出焦急惶恐的神色,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你懂的”的意味。

“勘探队的?”兵丁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部门有些印象。黑山镇的矿最近是府城的热门话题,勘探队的人也经常出入府城。他又仔细打量了阿木几眼,看他年纪虽小,但眼神沉稳,不像那些流里流气的流民,而且穿着一身旧军服,倒也有几分像。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进去吧!下次记得带路引!再让我看见,直接抓起来!”

阿木松了口气,连忙低头道谢,快步走进了那道象征着隔绝两个世界的城门。

城内的景象更是让他眼花缭乱,甚至有些头晕目眩。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被无数人的脚步磨得光滑如镜。两旁店铺鳞次栉比,酒楼、茶肆、布庄、粮店、铁匠铺、当铺……各种造型各异、色彩鲜艳的旌旗招牌在风中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马蹄声、轿夫的吆喝声、小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几乎能将人淹没的声浪,冲击着他的耳膜。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香料的味道、牲畜的骚味和人群聚集的汗味,形成一种复杂而浓烈的气息。

繁华,喧嚣,却也冷漠。每个人似乎都行色匆匆,忙于自己的生计,无人会对一个陌生的、穿着旧军服的少年多看一眼。阿木感觉自己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奔腾的江河,渺小而无助。

他感到一阵茫然和孤立。府城这么大,他该去找谁?去哪里说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官,又怎么会见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蛮子”?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像一只受惊的幼兽,观察着,思考着。他看到有衙役押着披枷带锁的囚犯走过,囚犯脸上是麻木的绝望;看到有富人家的八抬大轿前呼后拥,行人纷纷避让;看到茶馆里穿着长衫、摇着折扇的读书人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最后,他决定去府衙碰碰运气。那是府城最高权力的所在,是规则的制定者和执行者。

府衙门前戒备森严,高大的石狮子怒目圆睁,朱红的大门紧闭,只开着一侧的小门,有带刀的衙役值守。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会被立刻厉声驱赶。

阿木远远地看着,心沉了下去。直接闯府衙告状,根本不可能。他甚至可能还没靠近大门,就被当众闹事的刁民抓起来。

他在府衙对面的一个街角蹲了下来,一蹲就是大半天,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观察着进出府衙的人员。他看到大多是穿着官服或体面衣服的人乘车轿进出,气度不凡。偶尔有师爷、书吏模样的人步行出入,他们虽然衣着普通,但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一股衙门特有的、倨傲的神气。

或许……可以从这些底层的小吏入手?他们消息灵通,或许知道该找谁,或者至少能传递一点消息?他们是连接上层和下层的枢纽。

等到日落西山,衙门口渐渐冷清下来。一个穿着半旧不新长衫、看起来像个书吏的中年男子,夹着个布包,低着头从侧门走了出来,神色疲惫。

阿木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一条人少的巷子,阿木赶上几步,低声道:“先生留步。”

那书吏吓了一跳,警惕地回头看着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谁啊?干什么?”

阿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而急切:“先生,小人从黑山镇那边的山里来,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关乎人命和矿藏大事,想求见知府大人,陈诉冤情……”

那书吏一听“黑山镇”、“山里”、“矿藏”,脸色微微一变,上下打量了阿木几眼,随即露出不耐烦和一丝惊恐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禁忌的话题。“去去去!哪里来的刁民!知府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什么冤情去县衙递状子!再纠缠不清,抓你进大牢!”

说完,他像是避瘟神一样,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木站在原地,心中一片冰凉。第一次尝试,彻底失败。对方甚至不愿意多听一句,就因为提到了那个敏感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天,阿木又尝试了几次。他守在府衙外,看到看起来面善一点的官吏就上前搭话,结果不是被厉声呵斥,就是被当成疯子无视。他甚至尝试着将写有简单信息的字条塞给一个看似有点地位的师爷,结果对方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厌恶地扔在了地上。

希望一次次破灭。身上的干粮快吃完了,银钱也所剩无几。夜晚,他蜷缩在一座破败的土地庙角落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闻着空气中潮湿的霉味,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府城的繁华与他无关,这里的规则和冷漠将他拒之千里之外。他开始怀疑,自己这趟出山,是否真的有意义?或许寨子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是不是太天真了?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这天,他又饿又累,坐在一家看起来比较平民化的茶馆门口歇脚。几个喝茶的老人正在唉声叹气地聊天,话题似乎正是关于黑山镇的矿。

“……听说了吗?黑山镇那边又出事了!死了好些兵爷!”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压低声音说。

“可不是嘛!都说那山里的蛮子会妖法!能引地龙翻身!上次那场地动,就是他们搞的鬼!”另一个老者附和道,脸上带着恐惧。

“唉,造孽啊……好好的开矿就开矿,非要去惹那些山民干嘛……那些山民在山里住了几辈子,安分守己的……”

“屁!还不是上面的人想钱想疯了!听说那矿大的很,金子银子随便挖,惊动了省里的抚台大人呢!”山羊胡老者啐了一口。

“哼,抚台大人?我看呐,八成又是哪个巡抚衙门里的师爷、或者哪个大人的小舅子在里面掺和着捞钱呢!苦的就是咱们老百姓和那些山里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木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他脑海中的黑暗!

巡抚衙门!省里的抚台大人!还有……师爷?小舅子?

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对啊!县官不如县管,但县管上面还有更大的官!而且,大官身边也有亲近的人,这些人往往能量巨大,甚至能影响决策!如果矿藏的利益牵扯到省里高官的亲信,那下面的州县官员如此卖力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就说得通了!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同样,如果能想办法把消息直接捅到省里,捅到那个可能被蒙蔽的抚台大人那里,或者捅到与那些“捞钱”亲信有矛盾的势力那里,或许就能打破僵局!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目标变得清晰了一些:去省城!想办法接近巡抚衙门的人!

可是,省城更远,他身无分文,如何前去?靠走,走到猴年马月?

就在他为此发愁时,他看到茶馆伙计正在往墙上张贴一张告示。许多人围过去看。

阿木也挤过去一看,心中顿时一动,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那是一张“招工启事”。一个来自省城的大商号——“兴盛隆”,要招募一批身强体壮、能吃苦耐劳的伙计和护卫,押送一批重要的货物前往省城。启事上写着:包吃住,另有工钱,即刻出发。

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阿木立刻按照告示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商队在城外的临时驻地。管事的是一个满脸精明、眼神锐利的中年汉子。他看着阿木虽然年纪不大,但身材精干,眼神明亮,透着山里人的结实和机警,又让他试了试力气(阿木常年狩猎,臂力惊人,轻松举起了管事指定的一袋米),便点头录用了他,让他做一名随队搬运的伙计。

阿木心中狂喜,但脸上不敢表露分毫。他默默地跟着商队干活,手脚麻利,不多言不多语,任劳任怨,很快赢得了管事的些许好感。

第二天一早,庞大的商队启程。几十辆货车,几十名伙计和护卫,在管事的吆喝声中,沿着官道,向着更加遥远、更加未知的省城方向迤逦而行。

阿木混在队伍里,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栾川府城,又望向家乡那片连绵的群山方向。

第一步,他总算迈出去了。虽然前途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他找到了一丝微光,正朝着那光亮,艰难而坚定地前行。

#### **第三节:省城暗流**

商队的行程缓慢而枯燥。阿木混在一群同样为生计奔波的苦力中间,推着沉重的货车,日夜兼程。他默默地观察,学习着如何与这些山外人打交道,如何隐藏自己,同时竖起耳朵,捕捉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从伙计和护卫们的闲聊中,他得知这个商队属于省城“兴盛隆”商号,这次运送的似乎不仅仅是普通货物,还有一些送给省城达官贵人的“土仪”,似乎与近期热门的黑山矿藏也有些关联。商队的管事对这批货物格外小心,经常亲自检查,晚上睡觉都抱着账本。

阿木心中暗凛,更加小心谨慎。他明白,自己混入的,可能是一趟与“矿”利益链直接相关的队伍。

十几天后,一座比栾川府更加宏伟、城墙更高、护城河更宽的巨城,如同蛰伏的巨兽,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头旗帜招展,门洞下车马如龙,喧嚣鼎沸之声远隔数里便能听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省城到了。

进入省城的过程比府城更加严格,盘查也更细致。守城的官兵眼神锐利,检查路引、核对货物、盘问来路,一丝不苟。幸好商队路引齐全,管事又似乎与守城军官相熟,塞了点好处,整个商队才得以顺利入城。

省城的繁华远超阿木的想象。街道宽阔得能并排跑几辆马车,两旁高楼林立,商铺招牌琳琅满目,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穿着绫罗绸缎的富人乘着华丽的马车招摇过市,马匹的脖子上都挂着铃铛,清脆的铃声宣告着主人的尊贵。而街道的角落里,则蜷缩着更多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伸出枯瘦的手,眼神空洞,与街上的繁华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商业气息和一种无形的、等级森严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商队在城西一处巨大的货栈卸了货。阿木领到了几枚铜板的工钱,便被管事打发走了。

他再次变成了孤身一人,站在省城汹涌的人潮中,感到一阵眩晕和渺小。这里比府城大了何止十倍,简直是一个由钢铁、石头和人流构成的迷宫。

巡抚衙门在哪里?他该如何接近?

他不敢贸然打听,只能先漫无目的地走着,熟悉环境,同时用有限的铜钱买了最便宜的食物果腹。他睡在桥洞下,或者城郊的破庙里,与流浪汉为伍,努力让自己融入这片城市的“阴影”之中。

省城太大了,他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两天,毫无头绪。巡抚衙门似乎在内城,守卫更加森严,高大的红墙将内外隔绝,他连靠近都做不到,只能在远处感受那股无形的威严。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路边两个穿着体面的文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人似乎是个讼师,另一人像是衙门里的书办。

“……所以说,刘师爷这次可是捞着肥差了!黑山那个矿,听说抚台大人都点了头,具体事宜全是刘师爷在操办……”

“嘘……慎言!慎言!这事水深着呢!听说下面为了抢功,闹出了人命,惹得山里蛮子造反,还会妖法……”

“哼,什么妖法,不过是下面人办事不力找的借口罢了。不过刘师爷最近确实春风得意,连带着他那个外甥,在衙门口当差的李班头,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前几天还因为一点小事,把一个卖菜的老头打了……”

刘师爷!抚台大人点了头!操办矿务!

阿木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他终于听到了一个关键的名字和职务!

抚台大人的师爷!这绝对是能接触到核心权力的人物!在官场,师爷往往是官员最信任的智囊和心腹,权力甚至超过一些正式的官员。

他的目标瞬间清晰起来:想办法见到这位刘师爷,或者至少,把消息传递给他!虽然对方很可能是利益链的核心人物,是敌人,但这也是目前唯一能直接接触到决策层的机会!他赌的就是,对方并非铁板一块,或者为了更大的利益(比如避免事态彻底失控引发民变或真正的地质灾难影响自己的政绩和前程)而愿意听听另一种声音!

但是,如何接近一位巡抚衙门里权势煊赫的师爷?

直接求见肯定不行。堵门?估计还没靠近就被乱棍打走了。

阿木沉思良久,目光落在了腰间巴叔给他的那把匕首上。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他需要一件“投名状”,一件能引起刘师爷高度重视、不得不见他一面的事情。他需要一个“钩子”,把这位大鱼钓出来。

他打听到那位刘师爷的外甥,李班头,经常在傍晚时分去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喝酒。阿木提前蹲守在那条街上,像一头耐心的猎豹,观察着猎物的习性。

傍晚时分,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衙役班头服饰、腆着肚子、趾高气扬的男子在一群同样穿着衙役服饰的喽啰簇拥下,吆五喝六地走向酒楼。

阿木压低了帽檐,混在人群中,在与那李班头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手腕动了。那不是偷窃,而是一种源自狩猎本能的、快如闪电的技巧。他的手指如同灵蛇,轻轻一勾一拨——

“哎哟!”李班头感觉腰间一轻,下意识地一摸,脸色顿时大变!他装钱袋和一枚小小玉坠(那是他舅舅刘师爷赏赐的,代表身份)的荷包竟然不翼而飞!

“妈的!有贼!抓贼啊!”李班头顿时酒醒了大半,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他那个玉坠丢了可是大事!

他的手下立刻乱哄哄地四处张望,街上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而阿木,早已如同游鱼般钻入旁边的小巷,几个起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并没有走远,而是绕了一圈,来到了巡抚衙门的后街附近,找了一个隐蔽的、能看清侧门情况的角落蹲守下来。

他知道,丢了重要东西(尤其是那代表身份的玉坠)的李班头,不敢声张(怕被责骂办事不力),肯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他最有能耐的舅舅——刘师爷帮忙。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李班头慌慌张张、满头大汗地跑进了巡抚衙门旁边的侧门(通常是吏员出入的通道)。

阿木耐心地等待着。夜色渐深,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个穿着青衫、管家模样的人从侧门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等人。

阿木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直接来到那人面前。

那管家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阿木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正是那个绣着“李”字的荷包。

管家脸色一变,立刻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怒气:“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我想求见刘师爷。”阿木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有关于黑山矿藏和地龙翻身的惊天大事禀报。此事关乎师爷前程,更关乎抚台大人官声。若师爷不见,明日这荷包里的东西和我知道的事,就会出现在巡抚衙门的鸣冤鼓下,或者……对头衙门的手里。”

他的话半真半假,带着**裸的威胁,也抛出了足以让任何权势人物心动的诱饵。

那管家脸色变幻不定,死死盯着阿木,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虚实。眼前这少年年纪不大,但眼神锐利沉稳,不像一般的偷儿或讹诈之徒,而且直接点出了“黑山矿藏”和“地龙翻身”,这让他不敢怠慢。

沉默了片刻,管家终于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禀报师爷!若是谎报,有你好看!”

说完,他一把抓过荷包,匆匆返回了侧门。

阿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这就像一场豪赌,他押上了自己的性命,和整个寨子的未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巡抚衙门侧门上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如同阿木此刻忐忑不安的心。就在阿木以为对方不会理会,或者已经派人从后面包抄过来抓他时,侧门再次打开,那管家探出头来,脸色复杂地对他招了招手:“进来吧!师爷要见你!”

阿木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整了整身上那件已经有些脏污的旧军服,迈步踏入了那扇代表着省城权力边缘的门槛。

门内是一条昏暗的走廊,青石铺地,两侧是高高的围墙,透着一种幽深和压抑。走廊尽头,是一个幽静的小院。这里与衙门正门的威武森严不同,透着一种文雅而隐秘的气息。院子里种着几棵修竹,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管家领着他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书房前,低声道:“进去吧,师爷在里面。说话小心点。”

阿木推开门,一股墨香和熏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一个穿着锦缎便袍、面容清瘦、眼神却十分锐利的中年文士,正坐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的,正是那个荷包和那枚小小的玉坠。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阿木。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皮囊,直视内心。

“就是你,偷了我外甥的东西,还要挟要见本师爷?”刘师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久居人上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毒蛇,在空气中游走。“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惊天大事’,若是有半句虚言,哼,这巡抚衙门的大牢,就是你的归宿!”

阿木站在书房中央,感受着对方审视的目光和无形的压力。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贪官,而是一个在官场中浸淫多年、心思缜密、老谋深算的权力掮客。

他定了定神,迎着刘师爷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师爷,小人不敢虚言。小人来自黑山镇深山中的寨子,关于那矿,您所知道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他顿了顿,看到刘师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第一,那矿,并非普通的金银铜矿。它的下面,沉睡着‘地灵’。强行开采,如同在火山口上点火,一旦惊动它,引发的地动山摇,绝非上次可比。到时候,别说矿,整个黑山镇,甚至周边几个县,都可能被夷为平地!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我们寨子世代守护的秘密!”

刘师爷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当然知道上次的地动很蹊跷,下面的人汇报说是“妖法”,但他心中一直存疑。现在听到这个说法,让他心头一震。

“第二,”阿木继续说道,“山民并非妖人,更不想与官府为敌。我们只想守护家园。是勘探队的人,强占我们的猎场,毁我们的神木,甚至动手杀人,我们才被迫反抗。那份报告,说我们是妖人,说矿藏储量巨大,都是为了掩盖他们的暴行,和为了……某些人能名正言顺地动用军队,独占这份利益。”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与刘师爷对视。

“第三,也最最重要的一点。”阿木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小人冒死前来,不是为了求饶,也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给师爷,给抚台大人,提供一个能平息事态、保住矿藏、甚至能将这份功劳,牢牢抓在手中的机会。”

刘师爷的眼神彻底变了。前面的两点,是威胁和解释,而最后一点,才是真正的诱饵。

“哦?”他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阿木,“你说说看,什么机会?”

阿木知道,鱼,已经上钩了。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了那张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地图。

“师爷请看。”他将地图在书案上展开,指着上面复杂的线条和标记,“这是黑山矿脉的详细走向图,以及‘地灵’核心所在的位置。有了它,开采可以避开最危险的区域,做到万无一失。同时,小人知道如何与‘地灵’沟通,让它保持平静。这份能力,这份地图,就是小人最大的筹码。”

他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刘师爷:

“现在,大军即将压境,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死伤惨重,惊动朝野。到时候,抚台大人必然要被追究‘剿匪不力’或‘处置失当’的责任。而师爷您,作为操办此事的人,恐怕也难辞其咎。”

“但是,”阿木话锋一转,“如果,在血战发生之前,由师爷您出面,力排众议,主张‘安抚’而非‘征剿’。然后,您带着小人,带着这份地图和这份‘能力’,去面见抚台大人,献上这‘万全之策’。那么,一场即将爆发的叛乱,被您消弭于无形;一份巨大的矿藏,被您安全地掌握在手中;一个无人能解的‘地灵’之谜,被您轻松化解。师爷,您想想,这将是何等的功劳?抚台大人又会如何看您?”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刘师爷看着书案上的地图,又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明亮、言语条理清晰的少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少年,不像个山民,更像一个……布局者。他的话,句句都打在了自己的心坎上。他说的没错,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打,代价太大,而且后果难料,万一真的引发大地震,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不打,无法向上面交代,也无法平息勘探队那边势力的怒火。

而这个少年,却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一个能让他将危机转化为机遇,将烫手山芋变成巨大功劳的方案!

他缓缓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良久,他睁开眼,眼神中的锐利和警惕已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和一丝……欣赏。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阿木。”

“阿木……”刘师爷咀嚼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你的胆子,确实很大。你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师爷凭什么相信你?你又凭什么保证,这不是你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阿木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标记:“师爷可以派人,按照小人图上所示,在矿脉外围进行试探性钻探,验证其走向和储量是否准确。至于小人的能力……”他顿了顿,从脖子上取下老祭司给他的那个护身符,“小人身上,有山林的祝福。虽然不如叶符那般惊天动地,但足以证明小人与常人不同。师爷若是不信,大可将小人暂且扣押,等派人验证了地图真伪,再做定夺。小人敢来,就没想过能轻易离开。”

他这是在赌,赌刘师爷的野心,大于他的多疑。

刘师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好,阿木。本师爷,就信你一次。不过,不是现在。”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深邃的夜空,“现在,你需要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尤其是那些急于开战的人。等时机成熟,本师爷自会安排你见抚台大人。”

他转过身,对阿木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师爷府上的一个……远房亲戚。先在我这里住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书房半步。”

阿木心中巨石落地。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终于撬动了这盘大棋的第一颗棋子。

他躬身行礼:“小人,遵命。”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但在这间充满权谋与算计的书房里,一缕微光,终于穿透了层层迷雾,照亮了前路。

这微光,是生机,是希望,但也可能是一个更巨大、更危险的旋涡的开始。

阿木知道,他的战斗,才刚刚进入真正的核心。他能否说服这位深陷利益旋涡的师爷?能否为寨子撬动一丝生机?微光已在眼前,但照亮的是生路,还是更深的陷阱,犹未可知。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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