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花林诡事录 第6章 玄清血池

第一节：道观凶影

玄清观，如同一具被遗忘在时光长河中的巨大骸骨，沉默地匍匐在青冥山巅的云雾里。坍颓的殿宇倾泻着断壁残垣，破碎的瓦砾在荒草间闪着惨淡的光。空气粘稠冰冷，弥漫着浓重的尘土与腐朽气息，更深处，则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

泠霜怀中的黑石铁盒剧烈震颤着，隔着层层红布与寒铁针，那股刺骨的阴寒几乎要冻结他的胸膛。阿瞳小小的身体紧贴着他，不住地发抖，琥珀色的右眼死死盯着道观深处坍塌最严重的主殿方向，瞳孔深处映出无法言喻的恐惧：“它在里面...那个‘更大’的...醒了...它...在笑...”

煜霄的青霄剑已然出鞘，剑身嗡鸣，流转的青色光华在这片死寂之地显得格外醒目，却也格外渺小。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息刺得肺叶生疼：“兵来将挡。既然来了，就没有退路。净明玉，必在主殿或其后镇压核心之地。”

三人踩着厚厚的苔藓和瓦砾，向主殿废墟靠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腐朽的木梁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穿过一道早已失去门扇的月洞门，眼前豁然是一个巨大的、被残破殿宇半包围的庭院。庭院中央的景象，让三人瞬间如坠冰窟！

一口巨大的、近乎方形的石池，占据了庭院的核心。池壁由巨大的青黑色条石砌成，刻满了与五刀庙镇魂石上如出一辙、却更加繁复狰狞的扭曲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石壁上缓缓蠕动、明灭，散发出幽幽的血红色光芒！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池中并非清水，而是蓄满了粘稠得如同胶质的暗红色液体——那分明是高度浓缩、不知沉淀了多少岁月的血浆！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恶臭，正是由此散发出来！

血池！一个巨大而邪恶的血池！

“这是...‘万灵血池’！”煜霄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脸色惨白如纸，“《南荒异闻录》只语焉不详地提过一句‘上古邪阵，以万灵精血为引，养不灭凶胎’...没想到...竟在此地！”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咕噜...咕噜噜...”

血池中央，粘稠的血浆剧烈地翻涌起来，鼓起一个巨大的血泡！血泡破裂，一只完全由暗红血浆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猛地探出池面！紧接着是手臂、肩膀...一个高达丈余、没有固定形态、完全由流动血浆构成的人形轮廓，在血池中央挣扎着“站”了起来！它的“头颅”部位，只有两个不断流淌着血浆的、深不见底的黑洞，死死地“盯”着闯入的三人！

一股比五刀邪灵更加古老、更加暴虐、更加纯粹的凶煞之气，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扑面而来！空气仿佛被冻结，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吼——！！！”

血浆怪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整个庭院都在震颤！它猛地抬起巨大的血浆手臂，朝着三人狠狠拍下！粘稠的血浆在空中拉长、变形，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和浓烈的腐蚀腥风！

“闪开！”煜霄厉喝，一把推开泠霜和阿瞳，同时青霄剑爆发出刺目青光，一道凝练的剑气匹练般斩向那拍落的血浆巨掌！

“噗嗤！”

剑气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血浆手臂，如同斩入粘稠的泥沼！血浆四溅，但手臂只是微微一滞，被斩开的部分迅速蠕动愈合，威势不减地继续拍落！

“物理攻击无效！”煜霄心头剧震，急忙抽身疾退！

“轰隆！”

血浆巨掌狠狠拍在三人刚才站立的位置！坚硬的青石地面如同豆腐般被腐蚀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壁滋滋作响，冒着腥臭的白烟！飞溅的血浆如同活物般，落地后迅速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焦黑！

第二节：残魂夺舍

“阿瞳！小心脚下！”泠霜一把将阿瞳抱起，跃上一块倾倒的巨大石碑。几滴飞溅的血浆落在石碑边缘，瞬间蚀出几个小坑！

血浆怪物一击不中，似乎被激怒了。它那流淌着血浆的“头部”转向阿瞳，两个黑洞般的“眼窝”骤然收缩！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恶念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阿瞳！

“呃啊！”阿瞳发出一声痛苦闷哼，双手猛地抱住头！琥珀色的右眼瞬间被浓稠的血液浸染，左眼也变得赤红！小小的身体剧烈痉挛，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根根暴起，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一股阴冷、邪恶、古老的气息，正疯狂地试图侵入她的意识！

“残魂！它在强行夺舍阿瞳！”泠霜目眦欲裂！他立刻从药箱摸出三根最长最粗的银针，闪电般刺入阿瞳头顶百会、额前神庭、后颈大椎三处要穴！针尾急颤，发出嗡鸣，试图稳住她即将崩溃的神魂！

“桀桀桀...好...好纯净的‘灵枢’...等了...太久...太久...”一个干涩、沙哑、如同无数砂砾摩擦的诡异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阿瞳喉咙里挤出，带着非人的邪恶与狂喜！

“休想！”煜霄暴怒！他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精纯阳气的舌尖血喷在青霄剑上！剑身嗡鸣大作，青光大盛，隐隐有金色符文流转！他脚踏罡步，剑指苍穹：“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火诛邪，破！”

青霄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缠绕着金色雷火的长虹，带着煌煌天威，直刺血池中央那血浆怪物的核心！

“吼！！！”

血浆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整个血池剧烈沸腾！无数血浆触手从池中暴射而出，如同狂舞的血色巨蟒，层层叠叠地卷向那道雷火剑光！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雷火与血浆疯狂碰撞、湮灭！腥臭的浓烟伴随着灼热的血浆碎片四处飞溅！庭院如同下起了一场污秽的血雨！

雷火剑光虽凌厉，但血浆触手数量实在太多，前赴后继，生生耗尽了剑光的威能。青霄剑哀鸣一声，光芒黯淡，倒飞而回，被煜霄踉跄接住，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受了反噬。

而就在煜霄全力攻击的间隙，异变再生！

泠霜怀中被银针暂时稳住、但依旧痛苦挣扎的阿瞳，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只被血色浸染的琥珀右眼，骤然射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血光！血光并非射向敌人，而是直直射向泠霜怀中——那个剧烈震颤、红布下透出猩红光芒的黑石铁盒！

“不好！”泠霜瞬间明白过来！那血池中的残魂，竟想借阿瞳之手，引动黑石中的另一缕残魂！一旦两缕残魂汇合，后果不堪设想！他想也不想，猛地将阿瞳推向旁边相对安全的断墙后，同时自己用身体死死护住装有黑石铁盒的药箱！

“噗！”

那道暗红血光，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药箱的木板，精准地打在红布包裹的黑石之上！

“嗡——！！！”

黑石铁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一股远比之前强大数倍的阴寒怨毒之气轰然爆发！包裹的红布瞬间化为飞灰！五根镇压的寒铁针如同被无形巨力弹射，带着凄厉的尖啸倒飞出去，“哆哆哆”地钉入周围的石壁和木柱！

失去了束缚的黑色镇魂石，悬浮在半空！表面所有符文都亮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石头内部，一个模糊的、穿着破烂黑袍的虚影正疯狂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血池怪物身上传来，要将黑石吸过去！

“拦住它！”煜霄不顾内伤，强行催动灵力，数张雷火符再次打出！

第三节：净明现踪

雷火符在血池上空炸开，暂时阻挡了那股吸力。悬浮的黑石剧烈震颤，里面的黑袍虚影与血池怪物之间，仿佛形成了一条无形的、充满怨念的纽带。

“桀桀...同源...归一...”血池怪物发出含混的嘶吼，更多的血浆触手卷向黑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泠霜哥哥...看...上面...”阿瞳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如同清泉般在混乱中响起。她靠在断墙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还插着泠霜的三根银针，但琥珀色的右眼中，那浓稠的血色竟被一股微弱却坚韧的乳白色光晕艰难地逼退了大半！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血池后方——主殿那仅存半边的、摇摇欲坠的穹顶！

泠霜和煜霄同时抬头望去！

在穹顶最高处，一根粗大的、布满裂纹的朱红色横梁中央，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卵形玉石！玉石通体乳白，内部仿佛有温润的乳白色流质在缓缓旋转、流淌，散发出柔和、纯净、令人心神安宁的淡淡光晕！这光晕虽然微弱，却如同一柄无形的伞，将下方翻涌的血池凶煞之气隐隐隔开！正是这股力量，才让阿瞳在残魂的疯狂夺舍中，保留了一丝清明！

净明玉！他们历尽艰险寻找的至宝，竟被镶嵌在此处，作为镇压这血池凶物的最后一道屏障！

然而，净明玉的状态显然极差。玉石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纹，内部流转的乳白色光华也显得黯淡、滞涩。显然，在漫长岁月中对抗血池凶物的侵蚀，已让它损耗巨大，濒临破碎的边缘。它散发出的净化光晕，只能勉强覆盖血池核心区域，对边缘的凶煞之气压制力已微乎其微。

希望！绝望中的希望！

但如何取到它？血池怪物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多的血浆触手从池中升起，一部分卷向黑石，一部分则如同守卫般，在净明玉下方的区域疯狂舞动，形成一片死亡禁区！

“必须有人去取玉！”煜霄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泠霜和阿瞳，“我来引开它！泠霜，你护好阿瞳，伺机...”

“我去！”泠霜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他迅速解下药箱，连同剧烈震颤的黑石一起塞到煜霄手中，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你道法高深，更能压制黑石，也能保护阿瞳！我懂攀援，身法灵活！取玉，非我莫属！”

不等煜霄反驳，泠霜已从药箱暗格中取出一个皮囊，将里面粘稠如蜜的金黄色药膏——正是用七花散精华炼制的“金疮续命膏”——厚厚涂抹在双手、手臂和容易被血浆溅到的部位。这药膏不仅有极佳的疗伤效果，更有一定的抗腐蚀性。

“阿瞳，指引我！”泠霜看向断墙后的女孩。

阿瞳用力点头，琥珀色的右眼紧紧锁定穹顶的净明玉，又扫视着下方狂舞的血浆触手：“左前方...三根柱子...爬上去...最高的那根...跳到...第三根横梁...小心...右边有两条‘血蛇’...在等你...”

第四节：夺玉焚身

“好！”泠霜低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阿瞳指引的方向疾冲！

“吼！”血池怪物立刻察觉，数条粗大的血浆触手如同血色巨鞭，带着腥风狠狠抽向泠霜！地面被抽打得碎石飞溅！

“孽障！你的对手是我！”煜霄怒吼，青霄剑再次绽放光芒，这一次剑光中竟带着一丝不惜燃烧本源的炽白！他不再远程攻击，而是悍然冲向血池边缘，剑光纵横，主动劈砍那些追击泠霜的触手！同时，他左手掐诀，不断打出各种符箓，冰锥、火球、风刃，虽然无法重创怪物，却成功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他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药箱里躁动的黑石，掌心被阴寒之气冻得发青。

泠霜在阿瞳精准的指引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倾倒的柱础、断裂的墙壁间闪转腾挪！血浆触手不断在他身边呼啸而过，抽打在石壁上，留下深深的腐蚀痕迹！腥臭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攀上第一根柱子，又如同猿猴般敏捷地跃向第二根更高的石柱。距离穹顶越来越近！

“小心头顶！”阿瞳尖叫！

一条隐藏在高处阴影中的血浆触手，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当头刺下！

泠霜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他猛地一蹬石柱，身体凌空侧翻！血浆触手擦着他的后背刺入石柱！“嗤啦！”涂抹了药膏的衣物瞬间被腐蚀，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但他也借这一蹬之力，险之又险地抓住了第三根目标横梁！

“快！跳到...朱红大梁！”阿瞳的声音充满急切，“它...发现了！”

血池怪物彻底暴怒！它暂时放弃了对黑石的吸扯和对煜霄的攻击，整个“身体”剧烈沸腾，池中血浆如同喷泉般涌起，凝聚成数条更加粗壮、速度更快的触手，如同血色巨矛，从四面八方朝着挂在横梁上的冷霜攒刺而来！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空间！

避无可避！绝杀之局！

“泠霜！”煜霄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几条触手死死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泠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没有试图躲避，反而猛地拔出腰间一把用于切割草药的锋利小刀，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左臂！鲜血瞬间涌出！

他并非自残！只见他右手闪电般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猛地捏碎！里面是大量淡黄色的粉末——雄黄断魂散！他将粉末混合着自己的鲜血，狠狠抹在受伤的左臂上！

“以吾精血，引阳破煞！”泠霜怒吼，将沾满雄黄血粉的左臂，狠狠按在身下那布满邪异符文的朱红横梁之上！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了寒冰！被雄黄血粉接触的横梁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和浓烈的白烟！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传来，泠霜左臂剧痛，几乎失去知觉！但就在这一瞬间，那几根即将刺中他的血浆巨矛，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剧烈地扭曲、溃散！

血池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横梁是血池大阵的重要节点之一，泠霜以自身蕴含生机的精血混合至阳雄黄，强行冲击节点，虽自身受损，却成功撼动了整个邪阵，让怪物受到反噬！

就是现在！

趁着怪物受创、触手溃散的刹那，泠霜强忍左臂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上一跃！右手如同铁钳，狠狠抓向穹顶最高处那块散发着温润白光的净明玉！

入手冰凉！一股纯净温和的气息瞬间顺着手臂涌入体内，驱散了部分阴寒与疲惫！成功了！

“吼嗷嗷嗷——！！！”血池怪物彻底疯狂了！净明玉被触动，如同拔掉了它最后的枷锁！整个血池如同沸腾的火山，血浆冲天而起！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凝实、几乎化为实质的暗红血影，在池中咆哮着凝聚！它放弃了人形，化为一只长满獠牙利爪、散发着滔天凶威的狰狞血兽！凶戾的目光死死锁定泠霜手中的净明玉！

“快下来！”煜霄终于摆脱纠缠，冲着泠霜大吼！

“接着！”泠霜没有丝毫犹豫，看准煜霄的位置，用尽全力将净明玉抛了下去！同时，他自己的身体也因脱力，从高高的横梁上坠落！

煜霄纵身跃起，稳稳接住净明玉！入手瞬间，一股浩荡纯阳之气扩散开来，让他精神一振，连压制黑石都轻松了几分！他另一只手挥剑，斩断一条试图卷住下坠泠霜的血浆触手！

“砰！”泠霜重重摔在离血池不远的一堆腐朽木料上，虽然摔得七荤八素，多处擦伤，但总算没直接落入血池。

“走！先离开这里！”煜霄一手持玉，一手持剑，冲到泠霜身边，将他扶起。阿瞳也从断墙后跑出，小脸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然而，那凝聚成狰狞血兽的凶物，岂会让他们轻易离开？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半个庭院，无数血浆触手如同狂舞的死亡森林，彻底封死了所有出路！血盆大口张开，腥臭的飓风裹挟着浓稠的血雾，朝着三人吞噬而来！净明玉虽在手中，但此刻它微弱的光华，在暴怒的凶物面前，如同风中残烛！

真正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