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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花林诡事录 第7章 铜镜迷魂

作者:惨不忍睹的北山百微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02 07:32:21

第一节:镜中异客

黑暗持续了整整三刻钟。

当阿毛的视线缓缓地重新聚焦时,他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然而,最先映入他眼帘的并不是周围的环境或者其他人,而是他掌心那深深嵌入的铜钱印痕。

那枚铜钱,正是二妞子在消失前塞进他口袋里的那枚血铜钱。此刻,它已经与阿毛的皮肉紧密地长在了一起,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铜钱的边缘,渗出了细密的血珠,仿佛在诉说着它所经历的一切。

阿毛凝视着这枚铜钱,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和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枚铜钱会如此深深地嵌入他的掌心,更不知道二妞子为什么要把它交给他。这一切都让他感到迷茫和无助。

离火观的废墟笼罩在诡异的灰雾中,残垣断壁间游走着青紫色的火苗。阿毛踉跄着爬起来,发现胸前衣物烧出一个莲花形的破洞,皮肤上浮现出七枚颜色各异的斑点,排列成北斗形状。

\"有人吗?\"他的声音在废墟上空洞地回荡。回应他的只有一阵窸窣声——半截焦黑的牌匾下,一面布满裂纹的青铜镜正反射着不自然的光。

镜面映出的不是阿毛的脸。

阿毛的呼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而粘稠。那半枚铜钱,边缘已经锈蚀,却依然在老者左眼窝里嵌得极深,像是某种活物,随着他干枯脸颊的抽动而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镜面映照出老者扭曲的面容,那半只空洞的眼窝里,铜钱反射着幽暗的光,仿佛随时会睁开一只血红的眼睛。

他的右手,如同枯枝般的手指,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缓慢速度,从镜面中“拔”出来。镜面并没有破裂,那手腕处只是微微凸起,仿佛镜面是一层脆弱的皮肤,而那骨头嶙峋的手正费力地挣脱着某种无形的束缚。手指尖沾染着镜中渗出的、如同冰晶般的冷雾,每动一下,都发出“咔咔”的轻响,像是在剥离什么。阿毛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只手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顺着脊椎滑落,浸湿了衣衫。

他猛地倒退两步,脚跟一软,差点摔倒。后腰撞上的东西坚硬而冰冷,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惊魂未定地转头,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那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竖直地靠在墙边,棺盖紧闭,但缝隙里透出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和某种**气息的气味。棺材的材质看不清,但表面的漆皮已经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

阿毛的目光被棺盖上那几个朱砂绘制的图案吸引住了。七个星点,排列成一个不规则的阵型,猩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新鲜血液般刺眼。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皮肤上赫然烙印着与棺盖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只是颜色更深,像是被火烫过一般,隐隐作痛。

“张玉阳真人,终于找到您了。”一个沙哑、干枯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从棺材后方传来。阿毛的神经瞬间绷紧,像拉满了的弓弦。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动头颅,视线越过棺材的边缘。

一个穿着蓑衣的老人出现在那里。老人佝偻着背,像一截被岁月压弯的老树干,几乎要把整个蓑衣都压垮。他拄着一盏青铜灯盏,灯盏造型古朴,边缘刻满了细密的、看不懂的纹路。灯盏里的油似乎不多,但火焰却异常明亮,跳动着一种诡异的橘红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跳动的火焰之中,竟然漂浮着三枚燃烧的铜钱,铜钱在火中不断旋转、变形,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火焰正在蚕食它们的魂魄。

老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阿毛的心脏上。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盏青铜灯盏被他握在手中,灯焰摇曳,将老人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射在墙壁上,扭曲成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轮廓。

“离火焚心七日满,”老人的声音依旧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该还债了。”

“还债?”阿毛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我不明白……”

老人停在了棺材前,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浑浊,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不明白?”老人冷笑一声,那笑声像是生锈的锁链在摩擦,“七日前,你从我家后院挖走了那枚‘离火’,说是什么‘借’。借了七日,利息该还了吧?”

阿毛的大脑一片空白。七日前?后院?离火?他完全想不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所有的记忆都被抽走了,只剩下眼前这恐怖的景象和老人冰冷的话语。

“这七星图案,”老人用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棺盖和阿毛胸口,“是‘离火焚心’的印记。你借了‘离火’,它就在你身上烙下印记,如同债主刻下的封条。七日为限,若不归还,‘离火’便要焚尽你的心脉,将你化为灰烬。”

灯焰中的三枚铜钱燃烧得更加剧烈,发出刺耳的爆裂声。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阿毛的胸口传来,那七星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发烫、蠕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扎他的心脏。

“张玉阳真人,”老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讽,“或者,现在该叫你‘欠债人’了。打开棺盖吧,里面有你该还的东西,也有你该面对的结局。”

老人的目光落在阿毛身上,那目光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肤,看到他颤抖的内心。阿毛看着那口紧闭的棺材,看着棺盖上与自己胸口一模一样的图案,看着老人手中那盏漂浮着燃烧铜钱的诡异灯盏,又看了看镜中那只还在缓缓伸出的枯手,以及那眼窝里嵌着铜钱的老者。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但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就这样站着等死。可是,该怎么做?打开棺材?里面会是什么?是解救自己的方法,还是更可怕的陷阱?而镜中的那个老者,他到底是谁?又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阿毛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混合着那燃烧铜钱的“滋滋”声和老人沙哑的低语。离火焚心,还债的日子,终于到了。他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刻,已经被那七星图案和棺材牢牢锁定了。

阿毛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如毒蛇撕咬着他的神经——百年前那个雨夜,七星道长张玉阳将七个孩子的生魂炼成灯油,只为镇压离火观地脉下的某种存在...

\"我不是...\"阿毛的辩解被镜中伸出的枯手打断。那手指触到他胸口的瞬间,七枚斑点同时灼烧起来。剧痛中他看清了铜镜背面的铭文:照骨镜,判阴阳。

就在阿毛还沉浸在铜镜中那诡异的景象时,驼背老人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灯盏如同一颗炮弹一般,直直地砸向那面铜镜。

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铜镜瞬间炸裂开来,无数的碎片如雨点般四散飞溅。阿毛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尖叫声仿佛来自无数个维度,层层叠叠地交织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阿毛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他瞪大眼睛,试图在这混乱的声音中分辨出二妞子的声音。

然而,他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那尖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最后竟像是要将他的耳膜刺穿一般。阿毛痛苦地捂住耳朵,却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阿毛惊恐地看着地面,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开始渗出黑色的黏液,这些黏液迅速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如同一头饥饿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口棺材慢慢地吞没进去。

“跑!”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阿毛的耳畔炸响。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是雪狐在对他大声呼喊。雪狐残存的那条尾巴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卷住了阿毛的脚踝,然后用力一拉,将他拖向了废墟的边缘。

阿毛被雪狐这突如其来的一拉,险些摔倒在地。他踉跄着跟在雪狐身后,拼命地奔跑着。而在他的身后,那驼背老人的癫狂大笑声却如同幽灵一般,紧紧地追随着他。

“七星灯灭时,铜棺判官醒——”驼背老人的笑声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节:无名道观

山路蜿蜒,积雪未消,覆着薄薄一层新雪,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阿毛踉跄着向前,身后是那诡异的镜中老者、竖立的棺材和棺盖上灼烧的七星图案,前路则被越来越浓的雾气所笼罩。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恐惧。寒风刺骨,吹得他脸颊生疼,却也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就在这时,雾气散开一角,一道不协调的景象闯入他的视野。就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小道观。

它就那样突兀地矗立在那里,仿佛是从地里凭空长出来的。道观的建筑样式很新,朱红的门漆鲜亮得刺眼,檐角的瓦当滴水还带着融雪的湿意,连门前的青石台阶都清扫得一尘不染,没有一丝积雪,仿佛刚刚建成不久。

阿毛愣住了,这太不寻常了。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幻觉中。这座道观,绝对不可能存在于此地。他犹豫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或者说,一种绝望中的寄托感,让他想要靠近这个唯一的“建筑”。

他的雪狐——那是他从小养大的伙伴,通体雪白,此刻正警惕地低吠着,尾巴不安地扫动着。当它的尾巴尖端触碰到道观门楣冰冷的石雕边缘时,异变陡生。

雪狐惨叫一声,尾巴上的毛发瞬间焦黑,如同被无形的烈火灼烧,迅速化作一蓬飞灰,飘散在空中。阿毛惊骇地抱住雪狐,感觉它身体在剧烈颤抖,发出痛苦的呜咽。

几乎在同一瞬间,阿毛摔在了冰冷的青石台阶上。他痛呼出声,不是因为摔倒,而是因为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推搡开来。

他抬起头,视线模糊,却看到那道观原本空白的门匾上,开始发生令人心悸的变化。几道殷红的血迹,如同拥有生命般,从石缝中渗出,蜿蜒流转,如同活物般勾勒、组合,最终清晰地呈现出三个字——“往生观”。

“往生观”……阿毛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名字带着一种阴冷、绝望的气息,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扶着冰冷的石阶,只觉得浑身无力,冷汗再次浸湿了衣背。

门缝里飘出一股奇异的气味,那是线香燃烧的淡淡青烟味道,本该是清雅的,但其中却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像是某种肉类**后发酵产生的诡异甜香,让人闻之欲呕。阿毛强忍着恶心,伸出手,想要推开那扇沉重的朱门。他必须进去,外面太冷了,也太危险了,镜中的老者、竖棺、七星……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喘息。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冰凉的铜门环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就在这时,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环——那是一对铜铸的兽首,造型狰狞,是传统的椒图还是貔貅,他已无心细看。但当他看向那兽首圆瞪的眼睛时,瞳孔猛地收缩!

门环铜兽的眼睛,黑洞洞的,如同两个深邃的旋涡。而在这两个旋涡的倒影里,他看到的,不是自己惊恐的脸,而是二妞子的脸!

二妞子,那个总爱笑,总爱揪他耳朵的邻家女孩,那个在一个月前莫名失踪,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的二妞子!她的脸在铜兽眼睛的倒影里显得那么清晰,那么生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对他招手。

“不……”阿毛惨叫一声,猛地缩回了手,身体如同被冰水浇透,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怎么可能?二妞子不是死了吗?难道……难道这座道观,和二妞子的失踪有关?难道二妞子也……无数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让他几乎崩溃。

他跌坐在台阶上,紧紧抱着雪狐,雪狐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它受了重伤,生命垂危。而那扇门,那扇映出二妞子脸庞的门,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诱惑和恐惧。

他该怎么办?推开它,还是转身逃离?身后是未知的追兵和诅咒,眼前是这诡异的道观,以及二妞子那双仿佛在门后注视着他的眼睛。阿毛感觉自己被彻底困住了,如同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噩梦。

往生观……真的是通往往生的地方吗?还是通往更黑暗的深渊?

“进来吧,孩子。”这一声温柔的呼唤,宛如春风拂面,轻柔而和煦,又似潺潺流水,悦耳而动听。它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穿透了阿毛的耳膜,直抵他的内心深处。

阿毛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他的双腿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完全不听使唤,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迈过了那道门槛。

这道门槛对于阿毛来说,原本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但在这温柔的呼唤声中,却变得如此轻而易举。他的脚步轻盈而稳健,仿佛这道门槛根本不存在似的。

阿毛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呻吟,如同垂死者的叹息。

一股混合着浓重香火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朽木头与陈年血渍混合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瞬间灌满了他的鼻腔,让他一阵眩晕。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去,眼睛还没完全适应殿内的昏暗。然后,他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钉在了前方。

内殿并不算大,正中央供奉着三清像。但此刻,三清像的庄严神圣感,却被殿中央那个夺目而妖异的身影完全掩盖了。那是胡三娘。

胡三娘,那个他曾经熟悉又似乎陌生的女子,此刻正静静地站在三清像前。她身上穿着一袭鲜艳的嫁衣。那红色,不是喜庆的朱红,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仿佛燃烧着的火焰般的赤红,在昏暗的香火光里,泛着不祥的光泽,刺得阿毛的眼睛生疼。

嫁衣的款式是传统的,绣着繁复的龙凤图案,金线勾勒,在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中若隐若现,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和僵硬,仿佛不是布料,而是某种凝固的血。

她站得笔直,身姿纤弱,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寂寥。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下,几缕散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微微睁着,瞳孔似乎有些涣散,空洞地望着前方,又仿佛什么也没看。

她的手中,捏着一炷香,香头燃着微弱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指尖。她微微侧过头,似乎正要低下身子,将那炷香插入香炉之中。

就在这一刻,阿毛看到了,他看到了最让他魂飞魄散的东西——胡三娘的发间,斜斜地别着一支簪子。

那是一支凤凰簪。

凤凰簪,金丝银线缠绕,雕琢成展翅欲飞的凤凰形状,凤凰的羽毛栩栩如生,眼珠是两颗墨绿色的宝石,在香火下闪烁着幽光。这支簪子,阿毛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胡三娘的贴身信物,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平日里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戴着,从不离身。

然而,这支簪子,本应该在一个月前,随着离火观的那场大火,一同化为灰烬!

那场大火来得突然又诡异,离火观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焦土之上,除了几根烧焦的梁柱,什么都没剩下。而胡三娘,也在那场大火后失踪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和离火观的一切,都已经被那场离奇的大火吞噬了,包括这支对她意义非凡的凤凰簪。

可现在,它却完完整整地,就别在胡三娘的发间,散发着冰冷的光泽,仿佛从未离开过。

阿毛的呼吸停滞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幻觉吗?还是说,胡三娘根本就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可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穿着嫁衣?为什么眼神如此空洞?而那场大火,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疑问如同狂风般在他脑海中呼啸,每一个念头都带着冰冷的寒意,直刺他的骨髓。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嫁衣、戴着凤凰簪的胡三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胡三娘,这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什么可怕的秘密,就藏在这诡异的道观,藏在这个穿着嫁衣的女人身上。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阿毛的目光从胡三娘身上移开,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供桌上。那是一个简陋的木案,上面凌乱地摆放着七个陶俑。陶俑的造型古拙,面目模糊,仿佛是某种祭祀用的替代品。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阿毛的心脏猛地一缩——其中五个陶俑,已经碎裂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在供桌上,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捏碎的。而剩下的两个,却完整地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姿态。

其中一个,阿毛几乎立刻就认了出来。那陶俑的面容,五官轮廓,甚至连身上那件破旧的粗布衣衫,都和他自己有七分相似!此刻,这个酷似阿毛的陶俑,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地龟裂。

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从陶俑的额头蔓延开来,一路向下,划过眼睛,划过鼻子,划过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化为尘埃。

而另一个陶俑,则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眉眼间有几分像阿毛认识的那个二妞子。这个陶俑并没有像阿毛那般龟裂,而是被数十根红线缠绕着。红线细如发丝,却坚韧异常,密密麻麻地将陶俑捆得像个粽子,几乎看不到陶俑原本的样貌。

更诡异的是,这些红线并非普通的丝线,而是用铜钱串成的!每一根线的节点,都嵌着一枚小小的铜钱,铜钱边缘锋利,深深刺入陶俑的四肢和脖颈,散发出陈旧的铜锈味。

“您不是……消失了吗?”阿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干涩而嘶哑,仿佛砂纸在摩擦。他下意识地指向胡三娘,又指向那个酷似自己的陶俑,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说不出完整的话。胡三娘的死,离火观的大火,这一切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可眼前的一切,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胡三娘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刻意维持着某种仪式感。嫁衣的下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当她的脸完全转向阿毛时,阿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后脑勺吸引。

那里,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如同被重物砸过一般。而在这个凹陷处,赫然嵌着半枚铜钱!那铜钱边缘已经锈迹斑斑,深深地嵌入她的皮肉之中,仿佛已经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更让阿毛毛骨悚然的是,他看到那铜锈,正沿着她后脑勺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缓慢地蔓延、流动。

那颜色,是那种令人作呕的暗绿色,带着死亡的气息,一点点地向上,向她的太阳穴,向她的脸颊……那景象,如同有无数条绿色的毒蛇在她皮下爬行,触目惊心,恐怖至极。

阿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认识的胡三娘,那个温柔善良、总爱把凤凰簪别在发间的胡三娘,真的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眼前这个穿着嫁衣、后脑嵌着铜钱、身上流淌着铜锈的女人,到底是谁?她又是如何……如何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供桌上的陶俑,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它们和胡三娘,和自己,和二妞子,又有着怎样可怕的联系?

无数个疑问在阿毛的脑海中炸开,每一个都带着血腥的寒意,将他彻底冻结在这诡异的内殿之中。他感到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巨大漩涡,而那漩涡的中心,就是眼前这个变了形的“胡三娘”。

胡三娘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像是隔着水传递过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阿毛的心上,让他浑身一颤。“往生契约签订者,不入轮回。” 这句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插入了阿毛混沌的恐惧中,试图打开某个他从未想过的门锁。

就在他试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时,胡三娘那鲜艳刺目的红嫁衣下摆,毫无征兆地滴落下一滴液体。那不是普通的血,颜色深邃如墨,带着粘稠的质感,落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迅速在地面上晕开。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黑色的血珠接连不断地滴落,它们在地砖上汇聚、蔓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自动排列、融合,最终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边缘模糊的铜钱形状的痕迹。那痕迹中央,仿佛还带着铜钱的孔洞,阴森而邪恶。

“判官吞了五个,还差两个。”胡三娘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在述说着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计数。她的目光落在阿毛和那个被铜钱线缠绕的二妞子陶俑上,眼神空洞,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确认。

阿毛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往生契约?判官?吞了五个?还差两个?这些词语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下意识地看向供桌上的陶俑,那五个碎裂的陶俑碎片,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个碎片都代表着一个人,一个被“判官吞掉”的人。而自己和二妞子,是最后两个?不!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内殿原本摇曳的烛火,毫无征兆地同时熄灭了。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浓稠得化不开。

阿毛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声,以及自己粗重的喘息。黑暗中,他感觉胡三娘和那个嵌着铜钱的脑袋,仿佛都变成了潜伏在暗处的怪物,随时会扑上来。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一道奇异的光亮突然出现。阿毛惊恐地低头,发现自己的胸口,那七个他一直带着的、如同胎记般的七星斑点,此刻竟然散发出微弱而诡异的光芒!光芒透过他的皮肤,投射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墙壁上,一个由七颗光点组成的星图缓缓浮现。那图案扭曲而怪异,完全不符合任何他认知中的星象。星图中的五颗星,光芒黯淡,并且已经彻底熄灭,只留下淡淡的余温。而剩下的两颗星,一颗代表二妞子,另一颗,则毫无疑问地代表着他,阿毛。

代表二妞子的那颗星,光芒尚且稳定,虽然微弱,但还在顽强地闪烁。然而,代表阿毛的那颗星,此刻却正在被一团不断扩散的浓重阴影所蚕食!阴影如同活物般,贪婪地、缓慢地吞噬着星星的光芒,一点一点地覆盖上去。阿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阴影带来的冰冷和绝望,仿佛也透过墙壁,穿透了他的胸膛,直达灵魂深处。

他看到自己的命运,如同这被阴影蚕食的星辰,正在一点点地走向熄灭。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在这诡异的道观里,面对着这个变了形的胡三娘,面对着这吞噬生命的契约和判官,他真的还能逃脱吗?那最后两颗星,真的会像前五颗一样,彻底熄灭在这黑暗的墙壁上吗?

雪狐最后的哀鸣从远处传来。胡三娘的脸皮突然剥落,露出下方铜钱拼凑的骷髅:\"时辰到,该上路了——\"

第三节:铜钱噬心

阿毛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身体猛地一转,与供桌来了个亲密接触。供桌在这猛烈的撞击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不堪重负一般,瞬间翻倒在地。

伴随着供桌的倒地,桌上摆放的陶俑也纷纷滚落,摔成了一地的碎片。这些陶俑原本是安静地陈列在供桌上的,此刻却在瞬间被摔得支离破碎,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在陶俑的碎片中,突然传出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这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隐藏在陶俑中的某种秘密被突然揭开。

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数百枚铜钱从陶俑的碎片中如泉涌般倾泻而出!这些铜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跳跃、翻滚,然后如同一群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直直地朝着阿毛游去。

他像发了疯一样地狂奔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偏殿。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那扇即将被推开的门。

终于,他来到了偏殿门前,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推。然而,就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他整个人都像被雷击中一样,完全僵住了。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整面墙壁竟然都是由铜钱堆砌而成的!这些铜钱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形成了一堵铜墙。而在这堵铜墙的中央,镶嵌着一口透明的棺材。

棺材里,二妞子的身体静静地躺着,她的身上被无数铜钱组成的根系穿透,这些根系如同有生命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身体。而在她的心口处,竟然盛开着一朵燃烧着的七色梅!

这朵七色梅的花瓣呈现出七种不同的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颜色都鲜艳夺目,仿佛在燃烧着生命的火焰。

“阿毛哥……”

一个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在阿毛耳畔响起,如同枯叶在风中飘零。他猛地扭头,只见二妞子那原本紧闭的双眼,此刻正缓缓睁开。

那不是他熟悉的、清澈明亮的眼睛,瞳孔深处,跳动着两簇奇异的光芒,形状竟酷似一枚枚铜钱,边缘锐利,中心凹陷,如同地狱业火般跳跃、燃烧,散发出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那火焰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灼烧着阿毛的视线,让他几乎要窒息。

“把镜子……打碎……”

二妞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那个活泼俏皮的女孩的声音,而是如同从幽冥地府传来的回响,嘶哑、空灵,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阿毛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的话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阿毛最后的侥幸,也点醒了他脑中某个模糊的念头——镜子和这所有的一切,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几乎在二妞子说完的同时,身后传来了密集而令人心悸的“嗤嗤”声,仿佛有无尽的金属在摩擦、刮擦着地面。

铜钱洪流!阿毛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些从镜中伸出、从棺材里爬出的铜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冰冷的边缘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衣角。那冰冷的触感,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令人胆寒。

恐惧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阿毛,但他也知道,此刻已无路可退。死亡的阴影就在身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逼近。

他下意识地向前扑去,双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突然触碰到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是刚才他用来砸碎陶俑的烛台!

生死关头,阿毛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他抓起烛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了离他最近的墙壁。烛台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火苗瞬间熄灭,溅起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短暂的亮痕。

伴随着撞击声,他听到“哗啦啦”一阵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墙壁内部掉了下来。

烟尘弥漫中,阿毛借着最后一点火星的光亮,看到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缺口,一些灰泥和碎砖块簌簌而落,露出了一个半掩着的、被灰尘覆盖的暗格。

暗格并不大,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样东西静静躺在那里,仿佛沉睡了千年。那是一面半面青铜镜,镜面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绿锈,边缘也有些许破损,但依旧能看出它曾经精良的工艺。

然而,当阿毛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面镜子时,他突然发现,镜面竟然亮了。

镜面中,没有映出他自己的倒影,也没有映出这黑暗的内殿,而是清晰地显现出了一片焦黑的废墟。那是离火观!

阿毛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记得这个地方,那场大火,那场几乎吞噬了他一切的灾难。而废墟之中,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跪在地上。

是煜霄。

阿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威严冷漠的离火观观主,此刻竟然跪在废墟之中,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剑尖正抵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个莲花形状的疤痕,此刻,剑尖刺入疤痕,鲜血如同绽放的花朵般涌出,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带着一种妖异的、金红色的光芒。

那金红色的血液,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道诡异的轨迹,正在组成一个复杂而古老的符咒!这一切,都清晰地映照在那半面青铜镜之中,仿佛就在眼前发生。阿毛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不知道这镜中景象意味着什么,但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答案,或许就在这面镜子,和镜中的煜霄身上。而二妞子那句“把镜子打碎”,又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快!\"二妞子的声音开始失真。阿毛将铜镜狠狠摔向地面,裂纹中迸发出刺目青光。所有铜钱同时震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胡三娘的身体开始崩溃。铜钱从她七窍中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燃烧的契约文书。阿毛看清了最下方被刻意遮掩的第八个签名——林小毛三个字正在渗血。

\"原来我才是...\"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百年前那个雨夜,是年幼的他用铜镜照出了地脉下的铜棺判官,引来七星道长的杀身之祸。为赎罪,他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所有同伴之后。

铜镜碎片突然飞起,割开阿毛的手腕。鲜血滴落在二妞子心口的七色梅上,火焰瞬间转白。整座道观开始崩塌,铜钱如暴雨般坠落。

\"用铜钱...补心...\"二妞子抓住阿毛流血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无数铜钱立即汇聚过来,将两人包裹成茧。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阿毛听见判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七星归位,往生门开——\"

第四节:双生魂灯

黑暗中有青灯亮起。

阿毛茫然地站在这个巨大的铜镜迷宫里,四周的镜子如同无边无际的海洋,每一面镜子都映照出一个不同时期的自己。他仿佛置身于时间的旋涡中,被无数个过去的影像所包围。

在这些镜子中,他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各种模样,有欢笑、有泪水、有愤怒、有恐惧。然而,最吸引他注意的却是最小的那面镜子,镜子前站着一个七岁模样的小男孩,正用几枚铜钱在镜面上仔细地拼凑着什么。

阿毛好奇地走近那面镜子,当他看清小男孩在拼什么时,心中猛地一震——那是“林小毛”三个字!

“这才是你的本名。”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阿毛惊愕地转过头,只见判官的身影从镜中缓缓浮出。判官的脸上戴着一副铜钱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阿毛却能感觉到那双眼正凝视着自己,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一切。

“当年,你无意间照见了地脉的真相,被吓得惊慌失措,结果失手摔碎了铜镜。”判官的声音在空旷的迷宫中回荡,“那铜镜上的裂缝,恰好成了离火泄露的通道。”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重组。阿毛看见七星道长带着六个修士赶来封印,却发现必须用七个纯阴命格者献祭。是年幼的他偷偷替换了名单,用铜钱在契约上留下可以逆转的破绽...

“现在七个祭品齐了。”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阿毛耳边响起,仿佛直接从他的灵魂深处传来。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那面从暗格里取出的青铜镜,镜面里,煜霄划符的身影还在,但镜框边缘,却有一只惨白的手,正缓缓穿透青铜的阻隔。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穿着官袍、面无表情的判官。他的脸被宽大的帽翅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嘴,嘴角向下撇着,像是永恒的嘲讽。

他的手指,竟是由无数枚细小的铜钱串联而成,边缘闪烁着寒光,如同某种恶毒的昆虫的附肢。此刻,这铜钱指尖正穿透镜面,冰冷而坚硬地抵住了阿毛心口,那里,他胸前的七星斑点正在疯狂地跳动,仿佛要挣脱皮肤,与那铜钱指尖融为一体。

“但契约被你的血污染,需要重签。”判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阿毛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污染?重签?阿毛下意识地想去推开那铜钱指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能感觉到指尖上传来的巨大压力,以及那穿透皮肤、直抵心脏的冰冷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那里钻进去。

就在这时,整个内殿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空间本身仿佛被揉皱、拉扯,扭曲成了一团混沌。

墙壁、地面、供桌,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变形,如同进入了疯子的画作。阿毛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混乱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嗡鸣,带着极度的惊恐和急切:“阿毛哥!”

是二妞子!

阿毛拼命想看清楚,只见在扭曲的光影中,一面崭新的镜子凭空浮现,镜面里映出的不是之前的景象,而是二妞子惊慌失措的脸。她的身影有些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水雾,但她的眼神是清晰的,充满了恐惧。

更让阿毛心胆俱裂的是,他清晰地看到,二妞子锁骨下方,之前那个代表着“镇”字的朱砂印记,此刻已经诡异地变成了一个“替”字!那个字仿佛活过来一般,在皮肤下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祥的光泽。

“阿毛哥,他用我们的名字在炼七星灯!”二妞子的声音在扭曲的空间里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阿毛心上。“快...快阻止他...”

炼七星灯?用我们的名字?阿毛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碎片:镜中的老者,棺材上的七星,胡三娘的嫁衣,供桌上的陶俑,胸口跳动的七星斑点,还有镜中那个划符的煜霄...这一切,难道都和七星灯有关?

那个判官口中的契约,难道就是用七星灯来完成的?而炼灯需要“替”吗?二妞子口中的“他”,又是谁?是镜中的判官?还是镜中那个神秘的煜霄?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巨大阴谋?

阿毛感到自己如同被抛入了一个无边的漩涡,每一个方向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而唯一的线索,似乎就藏在那面不断扭曲、映照出二妞子惊恐脸庞的镜子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彻底淹没。

阿毛胸口的血铜钱突然发烫。他低头看见七枚斑点连成了锁链形状,末端延伸向不同方向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困着一个伙伴的魂魄。

判官的冷笑在迷宫中回荡:\"你以为当年是救人?其实是把他们变成更好的灯芯...\"铜钱洪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枚上都刻着个模糊的名字。

二妞子突然扑向中央的铜镜。她身体碎裂成无数光点,在镜面上拼出完整的往生契约。阿毛看清了被铜钱遮盖的关键条款:若七灯自愿合一,可焚尽契约。

\"不要!\"判官的咆哮震碎了半数镜子。阿毛趁机将血铜钱按在契约上,七个名字同时燃烧起来。火焰中浮现出众人微笑的脸,最终汇聚成一盏青灯没入他心口。

铜镜迷宫土崩瓦解。阿毛最后看见的是判官面具碎裂后露出的脸——那是未来的他自己,左眼窝里插着枚生锈的铜钱。

\"这才是离火观真正的诅咒...\"判官的声音随梦境远去,\"每个镇压者都会变成下一个——\"

第五节:新坟旧冢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阵嘹亮的鸡鸣声突然划破了夜空的寂静。这声音清脆而悠长,仿佛是大自然的闹钟,唤醒了沉睡的世界。紧接着,又传来了两声鸡鸣,一声比一声高亢,如同晨曲的前奏,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随着鸡鸣声的不断响起,天边的黑暗逐渐被晨曦所驱散。微弱的光线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远处的山峦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原本模糊的树木也变得可见,仿佛是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一般。

终于,当第三声鸡鸣响起时,天空完全亮了起来。阳光如同一束金色的箭,刺破了最后一丝黑暗,照亮了整个世界。鸟儿开始欢快地歌唱,迎接新的一天;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清新的空气和草木的香气。

阿毛在乱葬岗醒来,身旁是二妞子长满七色梅的新坟。墓碑上钉着枚带血的铜钱,背面刻着\"赵二妞替死\"五个小字。

离火观的废墟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胸口隐隐作痛的七星疤痕,证明昨夜并非幻觉。当他拨开坟头土时,发现下面埋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山村炊烟袅袅,每个烟囱上都悬浮着盏青色魂灯。

怀里的血铜钱突然跳动起来。阿毛循着感应来到山路口,看见一座崭新的小道观正在晨雾中显形。门匾空白处缓缓渗出鲜血,这次写的是\"七星观\"三字。

在道观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位身穿蓑衣的驼背老人。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老人的面前摆放着一盏古老的青铜灯盏,灯盏里的火焰摇曳不定,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区域。

此时,天空中正下着毛毛细雨,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形成了一串串血红色的水珠。老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小碗,正专注地用青铜灯盏接住那些滴落的血珠。

当听到脚步声逐渐靠近时,老人并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地说道:“张真人回来得正好,该点第七盏灯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沧桑和故事。

阿毛低头看向灯盏,里面漂浮的六枚铜钱上,分别刻着胡三娘、雪狐、煜霄、张玉阳、林小毛和赵二妞的名字。第七枚空白的铜钱正在凝结,表面浮现出他现在的倒影。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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