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令 第28章 小乙儿

小乙儿蹲在河边，正专心地搓洗着衣物。

突然，“哗啦”一阵声响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小乙儿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转过头，只见女儿连人带筐一头栽进了河里。

顷刻间，小乙儿只感觉天崩地裂，双眼瞪得滚圆，脸上血色全无，吓得魂飞魄散，满是惊恐和绝望。

“救命啊！来人呐！”

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声音尖锐而凄厉，在空旷的河边回荡。

顾不上思索，她啥也不管了，就要往河里跳，妄图抓住那被水流裹挟的女儿。

双脚刚踏入冰冷的河水，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

河水湍急，小乙儿根本就不会游泳，没走几步，水就没到了她的腰间，她的双腿开始发软，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

小乙儿站都站不稳，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昏昏沉沉，意识逐渐模糊，差点就晕了过去。

附近的村民听到了小乙儿的呼救声，迅速朝着河边奔来。

其中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几步就跨到了河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小乙儿，将她往岸边拉。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帮助下，小乙儿终于脱离了险境，被救上了岸。

小乙儿醒来后，发现女儿不见了，顿时嚎啕大哭，那哭声仿佛要把天都给哭塌了。

村民们见状，又让那几个年轻人再跑去河里寻找女婴。

可谁料，河水湍急，女婴早就被冲得没影了。

大家沿着河找了十余里地，结果只找回了一个空荡荡的木筐，却始终不见女婴的踪影。

无奈之下，村民们只好把小乙儿送回了家，还不停地安慰她。

小乙儿丢了女儿，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仿佛已死了一半。

回到家后，她躺在床上，痛哭流涕，声泪俱下，那止不住的哀嚎让人听了都心疼不已。

哭得没了力气，便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后又接着哭。

就这样，整整哭了六天六夜，她的两只眼睛也要不得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失了明的小乙儿万念俱灰，一心想着一死了之。

可又一想到女儿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实在是死不瞑目啊。

于是，她挣扎着请邻居把女儿落水的事情告诉莫锦生。

锦生一听女儿落水失踪了，小乙儿也瞎了，心里虽然十分伤心，可碍于大奶奶在，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只能偷偷地塞给邻居几文碎银，拜托他们好生照顾小乙儿。

从那以后，虽然看不见了，小乙儿却每天都摸索着跑去河边，在女儿落水的地方一待就是大半日。

她茶饭不思，人也渐渐地消瘦下去，不出半年，整个人就瘦得不成样子了。

村里的人都知道小乙儿命苦，时不时地会有一些好心人给她送些柴米钱粮，救济她一下，这才让她勉强活了下来。

就这样，日子一晃又过了十余年。

莫老爷和老夫人相继去世，莫锦生也突然身患暴病，离开了人世。

可怜莫家到最后，也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延续香火，如今家里就只剩下大奶奶一个人了。

此时的大奶奶年事已高，可那张嘴却依旧不饶人，还是那么恶毒。锦生活着的时候，她就随口辱骂惯了，如今锦生死了，她反倒不知道该骂谁了。

忽又想起隔壁茅舍里还有小乙儿尚在喘气儿，于是便时常堵在茅舍门口，对着小乙儿破口大骂。

小乙儿本就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面对大奶奶的胡言乱语，她也只是默默忍受，从不还嘴。

大奶奶见村民们时常给小乙儿送些柴粮，仗着她看不见，竟厚着脸皮把东西全都据为己有；别人送了衣物，她也是毫不留情地劈头盖脸扔出去，一心想要把小乙儿逼上绝路。

这日，又到了女儿的忌日。

小乙儿趁着清早大奶奶还没开骂，自己梳洗整齐，吃了早饭。

然后，她摸索着找出女儿落水时用的那个木筐，里面放着旧时婴孩的包被、汗巾、鞋袜等物。

她把这些东西拿在手里，亲了又亲，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最后，她慢慢地抽出裹包被的系带，摸索着挂在房梁上，一咬牙，把头伸了进去，想要结束自己悲惨的一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乙儿忽然又悠悠地苏醒过来。

她模模糊糊地竟然睁开了双眼，这十余年都不曾见过光明，如今一上吊，反而又能看见了。

小乙儿只觉得光线刺眼，赶忙又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

我这怕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吧？

可为什么这阴司如此光明亮眼，一点儿也不阴森恐怖呢？

她又觉得背上甚是软和舒适，于是强忍着刺眼的光线，再次睁开眼睛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自己竟然没死，此刻正好好地卧在自家床头。

眼睛居然能看见了，她四处望了望，发现上吊的系带还悬在梁上呢，眼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那姑娘见小乙儿醒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

“妈妈这是何苦要寻短见呢，竟不让女儿见最后一面？”

小乙儿又惊又恐，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忙问：

“姑娘，你是谁？我不是死了吗？我怎么又能看见了？”

那姑娘答道：“妈妈没有死，我是您的女儿啊。十七年前，我掉入河中，幸好有神灵保佑，我没有死，被人救了。”

小乙儿一听这姑娘居然说出了十七年前女婴落水之事，顿时大惊失色，赶忙挣扎着起身问她：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真的是我那落水的女儿？你，你有什么凭证？”

那姑娘闻言，掀开裙摆，露出小腿上一处胎记，说道：

“妈妈可还记得我这腿上的狗爪型胎记？”

小乙儿定睛望去，果真是与女儿小腿上的胎记一模一样。她顿时悲喜交加，心中千言万语，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达。

姑娘坐到床边，开始对小乙儿道出事情原委。

原来，当年女婴落水后，一直坐在木筐之中，并未掉下河，只是被河水一直冲到了下游。

正巧河边有个人在饮水，看见漂来一个木筐，里面坐着一个女婴，便赶忙将她救起，抱回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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