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令 第25章 自鸣钟

我与程彦喝了两杯，然而他们夫妇二人互相间再也不言语了，我夹在中间，尴尬得要命。

于是连忙找了个借口说：“嗯……天色已晚，我也有些乏了。你们夫妻二人小别胜新婚，就不打扰二位叙话了，呵呵……”

说罢，向他们二人行了礼，便匆匆起身离开了凉亭。

沿着曲折幽深的回廊前行，路过麻胖子和袁飞宇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阵阵争吵声。

好奇心驱使下，我推门而入。

只见二人皆傻愣愣地站在屋子中间，显出着急的模样。

麻胖子一见我进来，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急忙上前，神神秘秘地关上门，一脸委屈地说：

“二爷，您来得正好。这事儿可真不怪俺啊！尚书老爷家这个怪玩意儿，每过半个时辰就唧唧哇哇地乱响，吵得人心烦。

俺本想把它关上，结果一不小心给弄坏了。”

袁飞宇在一旁非常懊恼地说：

“我都劝舅舅别乱动来着，他偏不听，非要摆弄，这下可好，都两个时辰不曾响了。”

我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造型奇特的自鸣钟。

这自鸣钟外壳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表盘上的指针静静地停在那里。

我不禁惊叹，这西洋传来的稀罕物件儿，我也只是在皇宫的画册中见过，没想到程彦家里竟有此物，他果真是个爱搜罗宝贝之人。

我思索片刻，对麻胖子说：“罢了，我们将此事明日如实告知梦徽，看看有无办法修好它吧。”

翌日清晨，阳光洒在屋内，带来丝丝暖意。

我与程彦一同用早膳。

席间，将麻谷生弄坏自鸣钟的事情告诉了他。

程彦佯装生气，皱着眉头说道：“这个麻胖子，真是让人不省心。走，去看看。”

我们来到麻胖子的房间，麻谷生和飞宇紧张得有些无措，低着头站在一旁。

程彦一脸严肃地看着自鸣钟，说：

“这自鸣钟放在家中已有三年，每日报时精准无误，从未出过丝毫差错。

偏偏你们一来，就给弄坏了，麻胖子，你说该如何是好？”

那胖子满脸惶恐，声音颤抖地说：“罪过罪过，都是俺的错。程相公，只要能修好它，您让俺做什么都行啊。”

我看着麻谷生那可怜巴巴的模样，笑着打圆场，道：

“梦徽，我想谷生也不是故意弄坏的，你就别再责怪他了吧。要不咱们请个人来把钟修好，不就行了吗？”

程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西洋玩意儿，我估计整个金陵城都不见得有人会修呢。”

我惊讶地问：“啊？那……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城西的一位天主教神父赠予我的。若要修理，恐怕只能去找他了。”

我连忙说：“那事不宜迟，你赶紧派人去请他过来吧。修理费、误工费等一应费用，我们出便是。”

程彦点了点头，立刻吩咐家仆前往城西去请神父。

须臾，布文神父便来到了尚书府。

听程彦说，他来自于一个叫佛罗伦萨的地方。

一头褐色的头发微微卷曲，满脸络腮卷须，身着一袭黑色长袍，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周身散发着浓浓熏香气味。

神父走进客厅，向我们微微鞠了一躬，用一口流利的官话说：

“程先生好，我们又见面了。您何时回到南京的？”

程彦连忙起身相迎，笑着道：“神父好，我昨日刚到。长安，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城西教堂的传教士布文神父，自鸣钟便是他赠予我的。”

我拱手向他行礼：“布文神父，在下李长安，有礼了。”

布文神父微笑着回礼：“李先生，您好。”

程彦接着介绍：“长安是我在翰林院的同僚好友，此次与我一同回南京，是我府上的贵客。”

麻胖子第一次见到西洋人，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地打量着布文神父，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

布文神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

程彦见状，笑着说：“呵呵，这胖子是跟长安一起来的，才来第一天就把自鸣钟给弄坏了。这不，才劳您跑一趟，想请您帮忙看看。”

布文神父笑着说：“您的仆人在路上已经跟我说了，那我去看看吧。”

程彦带着布文神父来到放置自鸣钟的房间。

布文神父仔细地检查着自鸣钟，时而轻轻转动齿轮，时而查看发条，手法娴熟。

没过多久，他便说：“并无大碍，只是里面的零件被掰松了。”

说着，便将手伸进钟箱修理，不一会儿，自鸣钟便重新发出了清脆的报时声。

麻胖子听到钟声，兴奋得跳了起来，喊道：“修好了，修好了！神父大人，您可太厉害了！”

送布文神父离开的时候，麻胖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低声询问：

“神父大人，您这般厉害，捣鼓几下就把钟修好了。这修理费嘛，三百文够不够？”

布文神父微微一笑：“呵呵……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破费了。

我看麻先生您也是位善良之人，欢迎您受洗加入教会，信奉天主和耶稣基督，天主会保佑您一生平安。”

麻胖子挠挠头，一脸疑惑地问：“俺大字不识一个，加入教会有啥用啊，教会是个啥玩意儿？”

布文神父耐心地解释道：“呵呵，只要您心中信仰天主上帝，便是我们教会的信众。

您虽不识字，却可以聆听圣书经文，只要将其牢记于心，天主便会永远与您同在。阿门！”

麻胖子又问：“俺们乡下人只知道京城有个天子皇帝，咋又冒出来个天主上帝？天主在哪儿呢？”

“天主是宇宙万物的创造者和主宰者，他超越时空，无所不在。

您拿着这个十字，每晚诚心祷告，就能从心灵感悟中体会到他的存在。”

神父说着将一个十字挂坠塞入麻胖子手里。

麻胖子望着布文神父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十字，脑袋里一片迷茫，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站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这天主上帝，到底是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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