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令 第122章 歙县重逢

席间的众人都瞧出了莉蕊的变化。

琴儿起初还满心疑惑，心想这丫头莫不是吃错药了，可再一看到我和她举止亲昵，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朱琦暗自一笑，转过头，压低声音问我：“爷昨晚睡得如何？小满伺候得可还满意？”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这事儿怎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

可夫人既然问了，又不能不答，只好敷衍道：

“挺好。对了，以后她就换回本名儿叫莉蕊，麻烦琴姐姐知会下去，往后她只在我和夫人屋里做事就行，旁的就甭使唤她了。”

“是。莉蕊姑娘眼下今非昔比了，往后在屋里可要更加尽心，千万别辜负了爷和夫人的信任。”琴儿笑着对丫头叮嘱道。

连着两日都是莉蕊在房中伺候，除了太过热情，倒也没别的毛病。

何况我的心思早就飘到了千里之外，满心只盼着太阳快快升起，让那南下的春风赶紧把我带到程彦身边。

我朝水运发达，舟船种类繁多，各式各样。

京杭大运河两岸，风物人情有趣，景致更是不俗。

可我却无心欣赏。

从积水潭码头上船，一路往杭州奔袭而去，心急似箭，恨不能立马生出一双翅膀，“嗖”地一下就飞过去。

上岸之后，快马加鞭，朝着徽州府疾驰。

此地多山多水，平地却少得可怜，骑马都没法跑得太快，山路弯弯绕绕的，耽误了不少时间。

好在“路虽远，行则必达”。

这不，恰好在春分这日，我终于是抵达了徽州府歙县。

歙县知县姓王名远，说起来，原是我认识的。

他中举之后，在当涂县做过几年主簿，后来考上进士，本可留在京城任职，可他是徽州府本地人，一心想着回乡照顾父母，便来歙县做了知县。

我在县衙外头递上名帖，他一看，赶忙出来迎接我。

“下官不知李大人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呀！”他满脸堆着笑，恭恭敬敬地向我施礼。

“王大人，多年未见，近来可好？”我笑着拱手回礼。

“多谢李大人挂念，不过区区七品芝麻官，在这山野方寸之地谋个差事罢了，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快里面请。”王远客气道。

进了县衙，和他随意闲聊起来。

这才得知，当年太平府一别，他遵循程彦所托，在采石矶加强管理，修筑工事，深受当地百姓拥护。

正是因为被程彦勤政爱民的精神打动，他才下定决心好好读书考科举，盼着日后也能像程彦那般，为一方百姓谋福祉。

“不知李大人怎么突然来了歙县？下官好像并未收到巡抚的敕书。”王远好奇问道。

“这次并非公事，而是私访。我是来找程彦的。”

“哎呀，原来您要找篁庵先生呀，那可真是太巧了，他这会儿就在歙县呢。”

“他也在歙县？”我非常惊讶。

“正是，此地近两年在练江之上重新修筑了渔梁坝，如今坝已建成，当地士族特意邀请篁庵先生来给江坝题写大事记，这两日他就在渔梁镇。

我才见过他，还厚着脸皮向他讨要了两幅墨宝呢。您稍坐会儿，我这就派门吏带您过去。”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程彦，我的心“砰砰”直跳，不自觉地激动起来。

从县署出发，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渔梁坝。

还未走近，就能听见练江水“潺潺”流淌的声音。沿着阶梯往下走，远远便能瞧见江面上用花岗岩石层层垒筑而成的渔梁坝。

此坝自唐朝初建，坝体构建极为巧妙，各条石之间用石锁连接，上下左右紧紧连为坚实的一体。

依托古坝，慢慢形成的渔梁古村在两岸绵延开来，是典型的徽派民居布局。

青石板路弯弯绕绕，透着一股幽静，村舍静谧又清雅，简直如人间仙境一般。

我快步向前走去，瞧见程彦正坐在坝上，拿毛笔蘸了水，在石头上写字呢。

“梦徽！”我兴奋地挥手大喊，快步朝他奔过去。

程彦冷不丁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往我这边瞧，还以为看错了，赶紧戴上目镜又瞅了瞅，发现真的是我，一下子扔掉手中的笔，急忙站起身来，冲我挥手。

“梦徽，一别近半年，终于又见面了。”我走到他跟前，微笑着对他说。

他激动得不行，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直勾勾盯着我的双眼，随后伸出手，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我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知己重逢，万千思绪，道不尽心头所念。

“梦徽，你瘦了……”

我随意抚摸着他的脊背，指尖所及之处，尽是突兀的骨头，一片嶙峋，肉少的可怜。

“乡野清苦，不比京城炊金馔玉；与你相隔千里，形之陋比不上心之苦。”

他感慨良多，“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今儿刚到歙县，去见了知县王远，他告诉我你就在此地题写渔梁坝记，便派人领我过来了。”

“这里的事情已办完，走，跟我回家，为你接风洗尘。”

程彦高兴地牵着我，走过长长的堤坝，练江水中倒映出我俩欢快的身影，就像一幅绝美的画卷，在天地间徐徐铺展。

他的牛车早已在岸边备好，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叼着狗尾草杆，在车边等候。

瞧见我和程彦过来了，赶紧吐掉草杆，一脸惊讶地问：“先生，他是？”

“书意，他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京城才子李长安，李先生。

长安，他是保甲的儿子，叫书意。这次与我一同来歙县，为我驾车的。”

若是换成普通仆人或是朋友，初次见面肯定会施礼问候。

可眼前的书意一听见我的名字，立马就板起了脸，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敷衍地说了声“先生好”，便上了车，甚至都没正眼瞧我一下。

我心里满是诧异，程彦看出了异样，笑着说：

“哦哦，这孩子怕生。没事儿没事儿，上车吧，路虽说不算远，可曲折难行，这牛车不如大车稳当，你可得坐好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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