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令 第114章 梦徽致仕

小蝌蚪知道了真相，急火攻心，挣扎着起来拿头直撞狗牙儿，怒道：

“你这混账孙子，拿假蛋骗我，我打死你！”

“原本就是你贪我银子不还，自己傻，还怪别人？”狗牙儿举手推着他的头，也怒道。

旁边的小厮赶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小皓先说：“别吵了，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去把你妈喊来。”

周婆子这会儿刚从国公府回来，知道自己儿子犯了事，在厨房院子里等着发落呢，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上前跪着哭道：

“是我教子无方，望琴奶奶、小少爷开恩。”

“狗牙儿施计诓害伙计，拉出去打二十板子，你领回去好好管教，以后只在外面做活，别让他进园子里来了。”

“是是是，臭小子还不快谢小少爷开恩。”周婆子擦擦眼泪说。

“谢小少爷。”狗牙儿被小厮拉下去罚板子了。

“这茶陵乌鸡原本是爸妈养着下蛋给我和姐姐吃的，就因为你一时贪念，造下这么大的杀孽，害得我没蛋吃。

来人！拉下去打五十棍，也好给这些惨死的乌鸡一个交代。

黄妈，小蝌蚪患有痴癔，不能继续留在府上了。

找出他的书契，多给他结两个月的例钱，叫他娘儿老子过来接回去治病！”

“是，老身遵命。”黄妈应道，叫人把小蝌蚪拉了下去。

“琴姨娘，这么处置，可还满意？”小皓先转头问琴儿。

琴儿见小皓先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有才，心疼地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着，连连点头称赞。

今日在官署当值，恰得空闲，正与程彦一同品茶闲话。

两个新任中书舍人匆匆跑来，进屋后忙向我们行礼道：

“学生见过二位先生。程先生，出大事了，监察御史王嵩、户科给事中江瑢等人向陛下呈递了弹劾您的奏疏，内阁此刻正在讨论商榷呢，先生若不自辩以明，恐怕大祸将至啊！”

其实六科给事中对程彦的谣言诋毁一直都有，翰林院人尽皆知，弹劾程彦的奏疏断断续续就从未停过。

今日这两个学生前来报信，倒也没有太出乎我的意料，我告诉他们此事不必声张，我们自会设法应对。

我看向程彦，认真地说：“智力赛后，我曾调查过那个江瑢。

他原本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国子生，考中进士后做了言官，攀附上吏部尚书倪悦，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

整日瞧朝中哪个大臣不顺眼，就肆意诬陷、造谣生事，像骂街一般天天向陛下告状。

没想到这次竟将矛头指向了翰林院。梦徽，如今谣言四起，以讹传讹，假的也快成真的了。你当真不去理会吗？”

程彦轻抿了一口茶，神色漫不经心，淡然道：

“清者自清，何须辩申？这些人无非是嫉妒我才情兼备，资质甚高，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能耐把我拉下水。”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自古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在明，他在暗，倘若真查出一些对你不利的证据，参上重本，又无人替你辩解，恐怕祸从天降啊。

梦徽，咱们在官场也都不是新人了，这如履薄冰的明争暗斗，咱们见得还少吗？我实在是担心你……”

“正好二位都在呢，黎先生让你们赶紧去见他。”我话还未说完，就看见陆文颂着急忙慌地过来传话。

他抬眼望了望程彦，咧了咧嘴，低声嘟囔道：“非常生气！二位小心。”

见到黎先生，我和程彦赶忙拱手行礼，立在下面，不敢吭声。

黎先生气得猛敲桌案，指着程彦的鼻子怒声斥责：“参你恃才傲慢、目中无人的！

参你喜好男风、违乱纲纪的！

还有说你拐卖人口、诈骗钱财的！

你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平日里那些风言风语，能传进翰林院的本就不少，可我着实没料到你竟如此出格！你、你、你……”黎先生气得手都直哆嗦。

我悄悄瞥了程彦一眼，只见他竟低着头，还在咬牙憋笑。

我赶忙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

他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说：“这些以讹传讹的言官真是打死卖盐的——闲得发慌。

有那造谣中伤的本事，成天瞎编乱造。坊间的段子，权当笑料听听笑笑也就罢了，先生怎么还当真了呢？”

“你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只要不算太过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置评。

可如今弹劾你的折子是三天两头往陛下跟前送，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我行我素，怎么？头顶的乌纱帽不想要了吗？”

“先生息怒，梦徽向来才高性傲，对那些流言蜚语置之不理，也是不想与那些无聊之人起口舌之争。这些弹劾奏疏是真是假，相信陛下自有明断。”我赶忙说。

“这次只怕奏疏还没到陛下跟前，你就已经被大学士们论心定罪了，未必能侥幸逃脱。”黎先生叹了口气道。

“先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面圣……”我着实有些慌了。

“陛下如今龙体欠安，政务裁决都在东宫和内阁大学士们的手里。

你年少时天资聪颖，一目十行，谁人不知你天才之名？

可惜数十载宦海沉浮，却未磨平你的心性，当年你师尊顾贤的教诲，也都抛诸脑后了。

唉……你们回去吧，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黎先生满是无奈地叹息道。

程彦十六岁便在顺天府乡试中拔得头筹，二十岁又以一甲二名的成绩被授予翰林院编修，是同榜三百五十余人中最年轻的进士。

他功名显赫，仕途畅达，在散文诗歌、理学史学方面的造诣，放眼整个文界皆为上等，我亦常常自叹弗如。

可如今，就因为他品性高冷、恃才放旷，得罪了朝中小人，惨遭暗害，我实在为他叫屈，却又无能为力。

不久，吏部果然发函，勒令他致仕。

我知晓他即将离开的那一刻，胸中好似有千万根钢针一样狠狠地戳着心窝，疼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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