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不是寻常的寂静,是连风、连呼吸、连尘埃落定都一并被抹除的“空”。声音被这片暗蓝的领域吞噬了,或者说,被“锈蚀”了存在的根基。
李火旺站在干涸池底的中心。
不,不再是“站”。他的下肢在之前的冲击与融合中,已经与池底龟裂的痂块、残留的锈渣乃至更深处的地脉短暂地“生长”在了一起。无数细如发丝、暗含幽光的金属脉络从他躯干下部延伸出去,如同植物的根系,又如同某种寄生菌的网络,扎入这片饱含锈蚀养料的土地,微微搏动,汲取着丹阳子遗留于此、尚未散尽的最后一丝本源。
他的身体,成了一个不稳定的、不断进行着微观重构与崩解的“反应炉”。
丹阳子的核心,那点凝聚了其一生道行与“源锈”碎片的幽蓝光团,此刻正沉在他胸腔内部,原本应是心脏的位置——如果他那扭曲的生理结构还存在这样一个器官的话。它不再是外来的异物,而是成了一个狂暴的“能量源”与“信息扰动的奇点”。
无数不属于李火旺的“认知”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意识深处疯狂旋转、折射。
他看到丹阳子枯坐于观星台,以血肉为引,勾连地脉,第一次引动那来自虚空的“锈息”,皮肤寸寸开裂,发出非人的嚎叫……
他看到无数弟子在化锈池中翻滚、融化,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怨念,如同最醇厚的燃料,被丹阳子冷漠地抽取、炼化……
他更清晰地“看”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锈海”,以及其中央那不可名状的“存在”。这一次,不再是惊鸿一瞥,那景象带着沉重的质量,碾压着他的理智。那“存在”的形态变幻间,泄露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归寂”,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对一切“非我”结构的、近乎本能的“排斥”与“覆盖”。它自身就是规则,是终点,是万物锈蚀的最终归宿。
“秩序……即是终结……”
一个冰冷的、属于丹阳子的残响,在他思维的回廊中低语。
“错误……变量……皆需抹除……”
另一个声音,更加古老,更加晦涩,仿佛来自那片锈海本身。
李火旺的头颅内部,那点核心星辰的光芒被这些外来的、充满恶意的信息挤压得只剩针尖大小,明灭不定。属于“李火旺”的记忆——医院的白色墙壁,药物的苦涩,父母模糊而焦虑的面容,另一个世界喧嚣而“正常”的街景——如同被狂风撕扯的脆弱画卷,边缘卷曲、破碎,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我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在被锈蚀。
他猛地“抬起”他那已经无法精确分辨轮廓的“头颅”。覆盖着蠕动锈痂和金属脉络的面部,那对幽蓝的“感知器官”扫过整个清风观。
视野彻底变了。
不再有完整的建筑,不再有清晰的边界。他看到的是能量的流动,是规则的线条,是“存在”本身的脆弱结构。清风观的殿宇、回廊、山石,在他眼中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布满细微裂纹的质感,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而那些之前还在远处观望、或试图逃窜的弟子们……
他们成了一个个移动的、散发着或强或弱锈蚀波动的“源点”。但更清晰的是他们体内那混乱的、充满恐惧和求生欲的“意识杂音”。这些杂音如同污浊的河流,汇入李火旺此刻异常敏锐的感知中,让他感到一种……烦躁,以及一种源自本能的、想要将其“梳理”、“归序”或者说……“静默”下去的冲动。
一个离得稍近的、似乎是丹阳子亲传之一的弟子,正惊恐地望着池底方向,身体因极度恐惧而僵直。他的思维碎片如同雪花般飘向李火旺:
“……怪物……师尊死了……被它吃了……逃……必须逃……”
这杂乱的、充满“变量”的思维,像一根针,刺入了李火旺此刻极度敏感且混乱的感知网络。
“噪……音……”
一个并非通过声带振动,而是直接作用于周围空间的“意念”,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李火旺那与地面融合的下肢猛地抽动,一根由锈痂、金属和池底杂质凝聚而成的、粗粝的暗蓝色“触手”,如同毒蛇出洞,瞬间破开地面,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精准地缠上了那名弟子的脚踝!
“啊——!!!”
弟子发出凄厉的惨叫,试图挣扎,运转体内锈蚀之力抵抗。但他的力量在这根蕴含着丹阳子核心气息与李火旺异质混乱的触手面前,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
触手上细密的、活物般的锈痂顺着接触点飞速蔓延,爬上他的小腿,大腿,躯干……所过之处,衣物、血肉、骨骼,尽数失去原有的结构和色彩,被同化成一种暗蓝色的、不断增生着细微金属疙瘩的、类似岩石又类似金属的诡异物质。
这个过程并非瞬间完成,而是带着一种缓慢而残酷的“展示性”。弟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改造”,感受着意识被一种冰冷的、外来的意志强行覆盖、抹除。他的惨叫声逐渐变形,最终化作一种类似生锈金属摩擦的、短促而尖利的噪音,随后彻底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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